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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秦明是何等会察言观色的人物。

即便月儿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犹豫与期许,还是被他精准捕捉。

他瞧得出,少女心中藏着个沉甸甸的问题,却迟迟未敢宣之于口。

沉吟片刻,他终是不忍让这孩子这般煎熬,主动打破了沉默,声音温道。

“你是想问,关于你父母的事,对吗?”

话音落下的刹那,月儿原本黯淡的眸子骤然亮了起来。

那抹藏不住的希冀顺着眼尾溢出,连声音都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可以吗,先生?”

秦明望着她这般模样,眼底漫开浅浅的柔和,嘴角勾起一抹温厚的笑容。

“当然可以……”

说罢,他便缓缓开口,将燕丹与东君的过往,从头到尾细细道来。

他没有添一句自己的评判,没有掺半分主观的好恶。

只是分别站在燕丹与东君的立场,将那段风雨飘摇的岁月里,两人的处境之难、抉择之痛、行事之因,一一客观铺陈……

他讲述了燕丹身为燕国太子的重任与隐忍,讲他投身墨家、扛起巨子之责的决绝与身不由己……

东君身为阴阳家弟子的牵绊,讲她对燕丹的深情与坚守,讲她最终选择跟随蜃楼出海的孤勇与茫然……

时间在他沉稳的叙述中悄然流淌,一炷香、两炷香……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秦明的声音才渐渐停歇。

故事最终定格在东君转身踏上蜃楼、身影消失在海平面的那一刻。

殿内重归寂静,秦明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坐在那里,给月儿留足了消化的时间。

月儿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被风吹拂的蝶翼,眼底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汽。

整个人都沉浸在那段从未完整听闻的过往里,仿佛魂魄都跟着飘回了父母曾经相守又相离的岁月……

又过了许久,月儿才缓缓回过神来,眼底的水汽渐渐褪去,只剩下一片澄澈的清明。

只是眉宇间还萦绕着淡淡的怅然。

她微微欠身,语气恭敬又带着几分真切的感激,轻声道。

“多谢先生……”

整个天下,唯有秦明,知晓燕丹与东君故事的全貌,知晓那些被岁月掩埋、被旁人曲解的细节。

在此之前,她不是没有向别人打听过。

从东皇太一那里,她得到的是阴阳家立场的评判。

问月神,听来的是片面的对母亲所作所为的不理解与惋惜。

问天明,是他懵懂的揣测……

问盖聂,是侠者视角的叹息。

他们或许各知一二,却都夹杂着太多个人的情感与立场。

让她始终无法拼凑出父母完整的模样。

而这一次,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完整、客观地听见关于父母的一切。

那些曾经模糊的影子,终于在秦明的叙述中变得鲜活而立体。

也让她对自己的父母,有了截然不同的认知与体谅。

“这没什么好谢的……”

秦明微微摇头。

在他心里,八大队的每一个人都是他的孩子。

月儿是东君的女儿,就像是他的孙女一样……

能为她解开心中的结,本就是分内之事。

见月儿的情绪不高,秦明便主动开口问道。

“月儿,你恨你母亲吗?”

月儿闻言,几乎没有丝毫犹豫,轻轻摇了摇头。

她或许曾困惑过母亲为何会抛弃自己,却从未有过半分恨意……

秦明继续问道。

“那你恨你父亲吗?”

这话一出,月儿的动作顿住了,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缩起来。

过往的片段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在墨家的那些日子,燕丹身为墨家巨子,一身正气,心怀天下,是所有墨家弟子敬仰的榜样。

也是她心中高高在上、无可替代的英雄……

那时的她,远远望着他的身影,只觉得满心崇敬。

若是他不是自己的父亲,若是他只是那个心怀大义的墨家巨子,那他当真是可敬可叹……

可偏偏,他是她的父亲,是那个让母亲苦苦等待、让自己自幼便缺失父爱的人。

心底有过一丝委屈,有过一丝困惑,却终究没有生出恨意。

良久,她缓缓抬起头,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秦明看着她这般模样,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与通透。

“两情相悦的感情,本就是世间最难求的缘分……

更何况当时的局势,风雨如晦,步步维艰。

你父亲他,受制于燕国太子的身份,受制于墨家巨子的重任……

或许他对得起燕国,对得起墨家,对得起天下的大义。

可他终究,是对不起你们母子二人的……

不过好在,他临终前终究有了一丝醒悟。

只是那份悔意,来得太迟了,迟得再也无法弥补……”

“月儿明白。”

月儿轻声开口,声音虽轻,却带着超乎年龄的通透。

“父亲他,只是做出了他身为燕国太子、身为墨家巨子,应该做出的选择而已。”

“啧……”

秦明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底却没有半分责备,反倒多了几分了然的笑意。

说到底,还是人家的亲闺女,就算心里有过委屈,到最后,终究还是向着自己的父亲……

解开了月儿心中关于父母的困惑,秦明神色微敛,没忘了自己今日登门的真正目的。

他看着面前的少女,语气放缓了些。

“月儿,虽然你父母的感情是令人遗憾的。

尽管天明是接受了你父亲的传承,成为了现在的墨家巨子……”

话才说到一半,秦明不过稍作停顿,想组织下措辞。

月儿便已经轻轻将话头接了过去。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维护。

“先生,天明他和父亲是不一样的……”

提起心上人,少女方才还带着怅然的脸颊瞬间染上一抹浅浅的绯红。

像春日里悄悄绽开的桃花,连耳尖都透着粉色。

她羞涩地垂下眼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眼底闪烁着细碎而温柔的光。

那是还未真正长大的少年少女们,提及在意之人时才会有的真挚与笃定。

秦明瞧着她这副模样,先是一怔,随即再度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暗自腹诽。

得,合着自己这又是白操心一场……

不过平心而论,月儿说的倒也没错。

天明那小子,性子跳脱归跳脱,骨子里却是个纯纯的“恋爱脑”……

心里眼里几乎都被月儿填满,但凡月儿皱一下眉,他能立刻抛下手头所有事冲上前去。

只要将来能守在月儿身边,哪怕是让他乖乖坐下来钻研墨家机关术,他都能耐着性子学下去……

若非月儿如今的天赋日益显露,身份地位也早已今非昔比。

又在阴阳术上有着惊人造诣,隐隐已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

如果不是为了能配的上月儿。

什么墨家重任,什么天下大义,在他眼里,恐怕都不及月儿展眉一笑来得重要……

这般想着,秦明眼底漫开一丝纵容的笑意,也不再多言。

年轻人的心思,终究是他们自己的缘分。

他虽容貌看上去年轻,但他的心终究还是老了……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多留了。”

说着,秦明站起身,向着殿外走去。

月儿看着他的身影,下意识开口问道:

“先生明日还过来吗?”

秦明边走边摇头,带着几分解释的意味道。

“明天我就不过来了,主要是我这身份有些不合适……”

他这话并非托词。

一来,他的真实身份虽已在小范围内传开,被少数核心人物知晓,但终究没有光明正大地昭告天下,

若是明日再登门,以他的真实身份。

在场众人中必然无人能及他的地位,届时难免引人侧目、滋生揣测……

试想,一个看似普通的教书先生,仅凭“曾教导过太子扶苏”这层过往。

便能堂而皇之地凌驾于执掌天象历法、权势赫赫的司天监之上?

甚至稳压手握二十万雄兵、威震一方的庆将军一头?

这等不合常理的排布,必然会勾起旁人无穷的猜忌,徒增许多不必要的事端。

反倒违背了他低调的人设……

还有更关键的一点,便是他的立场实在难定。

他明日若是真的再来,究竟该以哪一方的姿态自居?

是代表天明,来向月儿提亲的长辈?

还是站在月儿这边,作为她的长辈?

月儿是东君的女儿,而东君于他而言,是师徒,是兄妹,更似父女般的存在。

那份情分早已超越寻常。

如今身为母亲的东君未能在女儿身边保驾护航,他这个当长辈的,于情于理,都该是站在月儿这边……

可另一边,荆轲是他的兄弟,他又是类似于天明教父的存在。

若是真站在月儿这边,事事为她考量、处处替她撑腰……

反倒像是要刻意为难天明与荆轲这对父子。

别说辜负了兄弟情分,天明的期盼,他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

总之,明天他来了,就里外不是人……

不来,万事大吉……

如今荆轲已经是手握二十万大军的庆将军。

论身份地位,他早已今非昔比,完全不输执掌天象历法、在朝堂上举足轻重的司天监。

甚至因手握重兵、镇守一方的实打实权力,在话语权上还要略高一筹,无人敢轻易小觑。

武力层面更是无需多虑。

盖聂的实力早已得到秦明亲口认证,稳居天下第二的宝座。

只要秦明不来,就算已经是天人之境的东皇太一亲自出面。

也要尊敬的称一声“盖聂先生”……

秦明刚踏出殿门,午后的清风便裹挟着几分凉意扑面而来。

抬眼看去,只见殿外一道身影早已静立等候。

正是阴阳家左护法,星魂。

此时的他,早已不复当年那副少年模样。

身形愈发挺拔修长,眉宇间褪去了青涩,添了几分沉稳锐利。

周身气息圆融醇厚,再无半分当年强行修炼阴阳术突破时留下的滞涩与戾气。

显然,秦明早已为他彻底根除了那桩困扰多年的后遗症,让他的身体得以正常成长。

见秦明出来,星魂眼中没有半分平日的桀骜。

当即上前一步,腰身微躬,双手抱拳躬身施礼,姿态恭敬到了极致,声音沉稳而恳切。

“先生,东皇大人有请。”

星魂的声音恭敬得没有一丝波澜,躬身垂首的模样,与昔日那桀骜张扬的少年判若两人……

秦明脚步未停,目光掠过星魂恭谨的身影,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

“他倒是会挑时候……”

星魂依旧维持着躬身的姿态,头垂得更低了些,轻声解释道。

“东皇大人知晓先生今日与千泷大人相谈,不愿叨扰二位叙话。

特命属下在此静候先生,待先生事了再行通传……”

殿外的日头已西斜,橘红色的余晖在广场地面上投下了长长的光影。

秦明闻言,不置可否地淡淡颔首,紧接着开口道。

“走吧。”

说完便随着星魂向着阴阳家曾经的主殿走去。

没一会儿,一座宏伟的殿宇便映入眼帘。

飞檐翘角,雕梁画栋,虽历经岁月,依旧难掩当年的磅礴气势。

正是昔日阴阳家最核心、最庄严的主殿。

“先生请进。”

秦明点了点头,直接抬脚迈过殿门。

殿内光线依旧昏暗,与外界的光明判若两个天地。

一根根盘龙殿柱上,镶嵌着的夜明珠散发着幽蓝的冷光,光晕流转间,将殿内景象映照得朦胧而神秘。

上位的宝座之上,一道身影端坐不动,正是东皇太一。

他依旧是那身暗金纹绣的长袍,衣料上的纹路在幽光下隐隐流动,宛如星河暗藏。

他的面容隐在面具下,只露出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望之便让人无端心悸。

见秦明到来,东皇太一起身开口道

“叨扰先生了,还望先生见谅……”

东皇太一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从遥远的虚空传来,带着独特的穿透力,在空旷的大殿内缓缓回荡。

秦明站在殿中央,身姿挺拔,神色从容。

他抬眼望向主座上的身影,直接开门见山,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开口问道。

“东皇大人亲自派人相请,这般郑重,想必不是为了闲谈叙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