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群众面面相觑,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切换。陈阳那番话一出口,不少人心里暗自思忖起来:这小子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这捡漏的手段虽然说出来有些不光彩,但确实是不少老玩家惯用的伎俩。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人家那瓶子就算再怎么宝贝,也不至于弄得跟马德才手里这脏兮兮的东西似的吧?那瓶子上的污渍和磕碰痕迹,活脱脱就像是刚从土堆里刨出来的,怎么看都像是个不值钱的玩意儿。
马德才被陈阳这么一搅合,心里更是七上八下。他下意识地将手中的玉壶春瓶抱得更紧了些,生怕一个不小心掉在地上摔了。
他眯着眼睛,借着阳光反复端详瓶身,恨不得把每一寸瓷面都摸个遍,可越看越迷糊,这瓶子釉色虽好,但细节处总觉得差了点意思,让他难以断定真伪。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妈的,这小子莫不是在诈我?”马德才心中暗骂,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脑子飞速运转,试图找出个应对的法子。他抬眼看向陈阳,强压下心中的忐忑,故作镇定地开口道:“小子,你说的头头是道,可终究只是你的猜测。”
“你说它是真品,总得拿出点证据来,让大家伙儿信服吧?”
陈阳闻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缓缓向前迈了一步,目光直视马德才,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既然您口口声声说这是仿品,咱们也别在这儿空口白牙地说,干脆来个痛快的——打个赌如何?”
这一声掷地有声,周围原本嘈杂的声音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两人身上。
马德才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咽了口唾沫,“打……打赌?赌什么?”
“简单!”陈阳双手背在身后,环视四周,确保自己的声音能让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我赌它是清乾隆款珐琅彩芍药雉鸡图玉壶春瓶,真品!”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盯着马德才,一字一顿地说道,“若是真品,您把这瓶子让给我;如果您能拿出铁证,让我心服口服地承认这是仿品,我立刻跪下给您磕头认错,如何?”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周围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议论声此起彼伏。
“这……这赌注可够大的!”
“是啊,这年头的年轻人,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这马德才可是咱们这儿有名的眼力毒,这小伙子跟他打赌,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马德才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没想到陈阳竟然会提出如此大胆的赌约。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瓶子,心里直打鼓。
这瓶子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让他信心十足地认定是赝品,他实在做不到。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又不能认怂,只能硬着头皮应道:“好!赌就赌!你想怎么证明它是真品?”
陈阳看着马德才将玉壶春瓶放到了地上,心里暗暗笑了一下,老家伙这是跟自己耍心眼呢!陈阳将玉壶春瓶拿在了手里,冲着马德才笑了一下。
“首先说釉色,”陈阳神情专注,将玉壶春瓶在手中轻轻转动,仿佛在把玩一件稀世珍宝。
他将瓶子倾斜,让午后的阳光从不同角度洒落在瓷器表面,釉面泛起如水波般细腻的光泽。
“您刚才说缺乏层次感?”他嘴角带着一丝胸有成竹的微笑,“请看这里——”
陈阳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瓶腹,指向一道若隐若现的色差,那道痕迹细微得仿佛晨雾中的一缕轻纱。
“这种微妙的变化,是真品在烧制过程中,窑变的温度会在八百度到一千三百度之间起伏,这种温度的波动会在釉面上留下独特的韵味。您看这里,”陈阳的指尖在瓶身上游走,“釉色由浅转深,又由深转浅,就像是一首无声的诗,每一个音节都恰到好处。”
“而现代仿品为了追求完美,反而失去了这种天然的灵气。”
马德才眯起眼睛,身子不自觉地前倾,像是被陈阳的话语吸引。他凑近仔细观察那道几不可察的色差,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脸色也随之微微变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再说胎质,”陈阳动作轻柔地翻转瓶子,他小心翼翼地露出底足,指尖在粗糙的表面轻轻摩挲。
“古时候烧瓷,工匠们对瓷土的淘洗并不像现在这么讲究。您仔细看这胎质,”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表面看似粗糙,实则内有乾坤。这胎质粗中有细,就像是大地的脉络,蕴含着无尽的生机。”
他将瓶子轻轻倾斜,让在场的人都能看清底部。
“您看这露胎处的质地,细腻中带着若有若无的砂粒感,这可是当时景德镇特有的瓷土特征。这些细小的颗粒,就像是时光留下的印记,诉说着三百年前的故事。”说着,他用指甲轻轻刮过底足,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而且您听——”陈阳抬起手,用指节轻轻叩击瓶身。清脆的声响在空气中回荡,像是一串清泉滴落在玉石上。
“这声音多么动听,清脆中带着厚重,尾音虽然转瞬即逝,却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沉闷,这就是老瓷特有的'金声玉振'。这种韵味,就像是时光在瓷器中沉淀的回响,任凭现代工艺如何精进,仿品也难以复制这种天然的韵味。”
围观的人群开始骚动,像是被陈阳的解说所折服。
有人小声议论着:“这年轻人说得有道理啊…”声音中充满了赞叹和敬佩。
马德才的脸色阴沉得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他强装镇定,冷哼一声:“哼,就算你说得对,但这纹饰——”
他伸出微微发抖的手指,指向瓶身上流畅优美的缠枝牡丹纹,“线条过于流畅,这分明就是流水线上批量生产出来的玩意。”
陈阳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微笑:“马先生,您这就不懂了。”
“乾隆时期的玉壶春瓶,尤其是出自官窑之手的作品,纹饰的精细程度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您细看这雉鸡的刻画,”陈阳手指轻轻描摹着瓶身上栩栩如生的图案,“每一笔都恰到好处,多一分则显得臃肿,少一分又嫌单薄。这种完美的平衡,正是古代匠人毕生追求的艺术境界。而且…”
他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您可注意到花蕊处那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小点了吗?那可是当年工匠大师刻意留下的独特标记,这种细节,仿品制作者根本就不会想到。”
马德才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密密的汗珠,他死死盯着陈阳手中的玉壶春瓶,眼神中的自信正在一点点瓦解。陈阳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小刀,正一点一点地瓦解着他那摇摇欲坠的信心。
陈阳唇角一勾,手腕轻巧地转了个圈,将手中那只温润的玉壶春瓶稳稳举至肩头。瓶身在正午的阳光里泛着淡青色的光泽,阳光穿透釉面,在瓶壁上晕染出细密的光斑,乍一看去竟似有波光粼粼之感。
“我们还是来看看这釉面,”他刻意提高了音量,确保周围人都能听得清楚,“真正的古瓷,岁月痕迹是抹不掉的。”他缓缓转动瓶身,让阳光从不同角度洒落在瓶体上。
人群的目光随着瓶子的转动而移动,阳光在瓶身上游走,渐渐显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肌理——釉面上细密分布着深浅不一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褪了色的地图,又像是自然形成的冰裂纹,每一道痕迹都独一无二,带着无法复制的随机性和时间的印记。这与马德才记忆中那些完美无瑕的现代仿古瓷器截然不同,那些后者即便用上了高科技手段做旧,也总少了这份浑然天成的韵味。
“这……”马德才下意识地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喉结上下滚动,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反射着微光,“这痕迹也可能是后来做上去的,现在的仿古技术这么发达……”
陈阳挑了挑眉,似乎早料到对方会有此一说,他轻轻晃了晃瓶子,瓶身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那是老瓷特有的音效。
“您说得也有道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围观的人群,确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接下来的话上,“所以,咱们再看一样东西——这瓶子内部,有一道修补过的痕迹。”
说着,他将瓶子轻轻送到马德才面前,手指精准地指向瓶口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