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我带路咧?”
“不用劳烦张大哥了,我记得。”孟先生回完话后,迈开了脚步,而王茂平一家也赶忙跟上。他能够感觉到老人的目光仍旧停留在他们身上。
孟先生并没有往村里走,而是向着不远处的山上走去,杏树很多,因为长出来的花苞,像一条淡粉色的绸带将山环了起来,显得幽静淡雅,一双儿女被树上的花苞所吸引。
而王茂平夫妻俩,却是没有欣赏风景的心思。因为两个人都知道,无论孟先生看望的是谁,那个人都很有可能不在了。
就如同夫妻俩所猜测的那般,孟先生在一棵枝干高大的杏树前停了下来,而树下则是一座坟墓。当看到“妻”这个字的时候,王茂平才知道,孟先生来看望的究竟是谁。
“清然,我来看你了!”
“我可是遵守承诺,带着家人来看你了,我这些年啊……”
孟先生对着墓碑轻声的诉说着,说着这些年的经历,说着大孟各处的风景,说着他在肇原府,在王家的生活。而从这些话语之中,王茂平能够感觉到孟先生的深情,也能够拼凑出一些过往。
一对相爱的夫妻,中间隔着生与死的距离,妻子担心丈夫心灰意冷一蹶不振甚至会自寻短见,所以在离世之前与丈夫做了三个约定。替她看完那些还没有来的及看的风景,好好地活着,带着家人来看望自己。
王茂平看到了面前这对早已阴阳相隔的夫妻,对于彼此的深情。一个想看到对方好好地活着,能够再次娶妻,能够子孙满堂。
而作为活下来的人,却是孑然一身,不会再为他人心动,也不愿意让人替代自己妻子的位置。如今,孟先生将他们一家视为自己的亲人,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也算是完成了对于妻子的承诺。
一双儿女虽然还不明白死别的凄苦,却能够感受到自家先生的悲伤,对着坟墓恭敬的磕完头后,还像个小大人一样,安慰起了孟先生。
正午,天变得更暖了一些,一行人终于从山上走了下来,两个孩子一人牵着先生的一只手,时不时瞟几眼孟恺雎的神情。
村口人变得更多了一些,村民们都好奇的打量着他们的身影。之前的老者走上前:“孟兄弟,去家里吃点儿饭吧。”
“不劳烦张大哥了,我还有些事情。”孟恺雎挤出一丝笑容,随后对着两个孩子说道:“去将马车上的点心拿过来!”
孩子们听话的向着马车而去。收回目光的孟恺雎则是将准备好的银钱,放在了老人的手上。
“张大哥,清然的墓还请村里人多多照看。”
“孟兄弟你这是何必——”
老人能够感受到孟恺雎手上的力量,见他坚持也只能收下。这是面前之人,这些年第一次回到这里,但是银钱村里人却是每年都能够收到,只是没有想到,他的儿子孙子都已经这般大了。想来清然泉下有知,也该放心了。
只是,当年那般深情的人,也娶妻生子了。
“孟兄弟,你是个福气的人,可要珍惜啊!”
孟恺雎点了点头。
“对了,你应该回孟家了吧。”老人见他点头,继续问了一嘴。
这次孟恺雎却是摇了摇头。
“唉,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些事情该放下,就放下吧……”老人苦口婆心的劝导着。
而王茂平夫妻俩这才知道,原来孟先生还有其他的亲人。似乎因为什么矛盾才离开家中。虽然知道了这些,但是他并没有探究下去的打算。
“先生,先生,糕点拿来了!”两个孩子说罢将东西放在了石桌上。
“先生?”老人听到后震惊出了声:“这不是你的孙子孙女?你没有再娶妻?”
“这么大岁数,有家,有活着的盼头,就足够了!”孟恺雎拱手告别,随后牵起两个孩子,一家人向着马车而去。
“清然啊,你没有嫁错人,没有嫁错人啊!”老人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嘴里轻声的念叨着。
回到沧石府时,日头已经西斜,一行人找了间食肆走了进去。两个孩子看孟先生好像又恢复成以往的样子,终于放心下来,面对满桌子的饭菜,食指大动,但还没有忘记殷勤的为自己的先生和父母夹菜。
王茂平则是一边吃饭,一边发挥着自己的被动技能,听听附近的食客嘴里有没有吸引人的八卦。终于在饭吃到一半儿的时候,锁定了一桌客人。
看穿着打扮应该是两个读书人,二十来岁的年纪,一个应该是借酒浇愁,另一个则是时不时的劝慰两句。
王茂平不露痕迹的挪了挪身子,支起了耳朵,安初筠发现了丈夫的小动作,不由得觉得好笑,目光瞟过一双儿女,发现吃饭的动作也慢了下来,身子也往旁边探了探,表情举止和丈夫极为相似,行吧,那她也来凑个热闹好了。
“象微兄,马上就是你的大喜之日,应当高兴一些才是。”
“呵,高兴,我怎么高兴?”
王茂平听着传进耳朵中的话,不禁在心里催促道:小伙子,你倒是快说说,你因为什么不高兴啊!
“我成亲,那个潘潜荣也同一天成亲,明显就是和我们张家过不去!”
这是两个对头同一天成亲?所以心中不痛快想要借酒消愁?
“我被迫离开书院肯定也是姓潘的在背后搞得鬼。当时我是真的感觉后背被人推了一下,所以身子才会前倾,将人撞下了台阶,可是所有人都说我是故意的,没有人信我,没有人!”
借酒消愁的小伙子,将酒杯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
“说我居心叵测,伤害同窗,可笑啊,可笑!”
王茂平觉得小伙子说的应该是真话,怪不得满心的委屈呢。但诉苦想来不是第一次,所以坐在对面的朋友脸上才会满是无奈,而不是跟着义愤填膺。
而随着这一桌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大,他发现食客们的注意力好像都被吸引了过去,就连小二都把附近的桌子擦了好几遍,果然,爱凑热闹是大部分人的天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