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面上的笑意一直没落下去。
她抬眼，视线扫过一张张意气风发，张扬肆意，写满雄心壮志的年轻面庞。
朝歌声调不高，带着狂妄笃定，和一种理所当然的平静。
“我的愿望，自然是得登神位！”
而后，她微微歪头，“然后，把你们的心愿，一个一个，全都变成真的！”
夜空下，晚风吹过百年老树，发出沙沙轻响。
月影轻薄如纱，而端坐在月下的天骄，如此强大，如此霸气。
她的眸光清浅若溪流，内心却又无比柔软，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好！”云杪第一个出声。
“哈哈哈！说的好！”
“为了捅破这天——必须干一杯！”
少年人毫无保留的炙热感情，混杂着绝对的信任，与清澈的酒液一起，被她们咽下腹中。
“敬明天！”
“敬未来！”
“干杯！”
清脆的酒杯相撞声响起，如同她们越发贴近的心。
这时，小院的门被人敲响。
众人转头望去，云秋灵略有拘谨的站在门口。
“抱歉，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到你们了。”
迎着九双正在发亮的眼，云秋灵只觉得自己快要不会说话了。
“我是来向棠溪道友道贺的。”顺便请教一下她在台上打败了自己的剑招。
“欢迎！快进来！”朝歌笑着，扬声欢迎她。
“不打扰不打扰。”
“快来，不过，你有没有带酒杯啊云仙子！”
“烈酒，甜酒，还有茶水，分量足足的，够咱们十个人喝一整晚！”
来时心中的忐忑不安，都在众人的热情下消弭。
云秋灵不由得跟着她们一起露出个温软的笑容来。
在场诸人，除了没参加清澜大比的，都在天骄榜上前十，都是各个势力的天之骄子。
云秋灵不由得想，这些人，其实没有族人口中说的那么狂傲无力。
大家很快又热热闹闹凑在一起，东说一句，西说一句，分享着各地趣闻。
酒至酣时，朝歌高举手臂。
“大家，待我和云杪十八岁时的生辰，都来参加我们的成人礼啊！”
众人都知道大昭国先祖考虑到下一代，规定不论男女皆十八才算成人，要成婚生子，也得二十岁才行。
素商十分好奇，“快给我们讲讲，这成人礼上都要做些什么？是个什么流程？”
朝歌难得有些羞涩，指尖轻轻挠了挠侧脸，引得云杪一阵嘎嘎乱笑。
她随意的将整个宴会的流程说了一遍。
“重点全都没说。”云杪在一旁拆台。
朝歌没好气白了他一眼。
嬴淙月发现不对，轻轻撞向她的肩膀，“你不对劲！”
云杪歪着头，凑近几分，“对啊，公主殿下，你还没说《月出》和《摽有梅》这两支曲子呢！”
朝歌：“……”
云杪又笑着说道，“不如这样，你唱句听听，看你学会了没有？”
一听这话，禾嘉懿率先出声，“我可为你配乐。”
素商，“神神秘秘的，那今日我就非要听到这曲子不可！”
朝歌架不住大家起哄，只好轻咳两声，开口唱了起来。
随着她音调一出，禾嘉懿立马默契的跟上。
一首《摽有梅》并不长，很快就唱完了。
朝歌按了按温度上升的脸颊，有种在熟人面前表演才艺热血上涌的羞耻感，她内心不甘只有自己不好意思。
于是朝歌一把揽过云杪脖颈，“现在我唱完了，该轮到你了！”
云杪装傻，“嗯？什么？我不懂哎！”
朝歌礼貌微笑，“来，弟弟，唱首《月出》，让姐姐给你指点指点。”
被她压制在腋下，云杪不住闷笑。
“哎呀，这你得找合适的人唱给你听啊！”
说完，云杪冲着朝歌挑眉眨眼，暗示的意味十足。
朝歌：“……”
她露齿一笑，摇头拒绝，“你今天必须给我唱！不然要你好看！”
云杪低叹一声，“行吧，就当我舍命陪君子，给某些人打个样了。”
说完，清越的男声响起，唱起一支语调欢快，满含少年真挚情意的曲子。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听完，嬴淙月就明白了成人礼上，唱这两支曲子的意思了。
她语调暧昧，“哎呀呀，我好像看到了一位俊朗无双，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在对着自己的心上人表达爱意呢！”
禾嘉懿赞叹：“这唱词写的好，音调也很美，其中所包含的感情，也十分动人。”
素商在最后，“所以，骄阳殿下，你希望到时候谁在你的成人礼上，唱一首《月出》呢？”
朝歌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一张面孔。
但她还是嘴硬道，“没谁！”
众人笑闹成一片，朝歌也就未曾注意到明澹刹那的黯然神伤，和云杪若有所思，略带深意的一眼。
但从旁观视角来看的清潋和嬴淙月，则是将每个人的神情都看的一清二楚。
那一日月夜下的相聚，竟然成了她们此生最后一次聚的那么齐。
嬴淙月无意间记录下的影像。
是她们年少时光中，最纯粹，最快乐，最无忧，最大胆，最肆意的一日。
以后每一次回想起，嬴淙月都会有些遗憾和强烈的怀念。
为什么没有和朝歌多说两句话？她明媚热烈，重情重义，这是她的优点，却也在后来成了缺憾。
长渡说出愿望是和蓝盈平安相关时，她应该提起警惕的。
韶初霁那个傻子，她也应该多叮嘱他长点心眼。
禾嘉懿太过认死理，素商黑白分明太过。
云杪聪明又自负，但在人心的观测上，还是欠缺了许多……
如果时间能在当时停驻，就留在最幸福的时候，该有多好？
耳边，清潋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嬴淙月的回忆。
“是《月出》这首曲子对吗？”
嬴淙月收回思绪，留影石已经播放到了最后。
大家喝的东倒西歪。
云秋灵明明脸颊一片砣红，还是不忘初心，发软的手臂提起长剑，要向朝歌请教剑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