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北方身形微微一滞,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旋即迅速起身,绕过那办公桌,他刻意压低声音,尽量让语气显得温和:“孩子,你专程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席丹丹紧咬嘴唇,唇瓣都泛出苍白之色。她站在路北方面前,用那双与席茹玉如出一辙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路北方,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哭腔:“路叔叔,我妈妈她……她真的不是故意杀人的,求求您,一定要救救她!”
路北方心猛地一揪,赶忙拉着席丹丹在沙发上坐下,轻声细语地安慰道:“孩子,你先别哭。来,先缓一缓,慢慢把事情说清楚。”
席丹丹眼中含泪,缓缓在路北方面前落座,随后哽咽着开口:“我妈真的不是故意杀了高振波的!是……是高振波他先欺负我妈,还动手打她,我妈是在正当防卫的时候,失手才酿成了这样的悲剧。”
路北方眉头微微一蹙,抬眼示意一旁的陈君先给席丹丹倒杯水。接着,他再次看向席丹丹,用眼神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他比我妈大十几岁,我妈当年之所以嫁给他,是因为他是进出口公司的领导,手头业务众多。有一次,他借着谈业务的幌子,把我妈骗到了酒店,然后……然后就强行侵犯了她。我妈当时害怕到了极点,既不敢声张,又怕丢了工作,只能默默忍受。后来,他还威胁我妈,说要是敢把这事说出去,就让她在行业里彻底混不下去。我妈实在没办法,只能嫁给了他。”
席丹丹抹了把眼泪,声音哽咽:“后来,我上了高中,有出国留学的打算,我妈也想和他离婚。可是,他总是威胁我们,说要是我们敢离开他,就让我们娘俩以后没有好日子过。他还说,我妈的职位,我的学费,都是他给的,要是没有他,我们什么都不是。我妈为了我,只能一直忍气吞声,她不想让我失去上学的机会,更不想让我被人看不起。”
此时,席丹丹娇弱的身躯剧烈颤抖起来,贝齿紧咬下唇,眼中仇恨如熊熊烈火般燃烧,几乎要将眼前的一切吞噬:“然而,那个男人,简直恶贯满盈,变本加厉地折磨我妈。他仕途受挫,不仅毫无自省之意,反而将满腔怨愤化作恶毒咒骂,肆意倾泻于我妈身上!这几年,他与同样丢了官职的衣瀚林之流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结成同盟,一心就想找您的麻烦。他们毫无根据地认定,是您致使他们丢了官职。其实早在那个时候,我们便知晓了您的名字,却未曾料到会与这般恶事产生关联。”
路北方眼神瞬间一凝,心中既惊诧又疑惑。高振波仕途受挫竟迁怒于自己,还当着妻女的面辱骂,实在可憎至极。他轻轻安抚地拍了拍席丹丹的肩膀,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席丹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接着说道:“他每次喝醉了酒,就会发疯,把在外面受的气都撒在妈妈身上。他动手打妈妈,家暴她,用最难听的话辱骂她,说她是个没用的女人,我是他养着的寄生虫。妈妈只能默默忍受,不敢反抗,因为只要她一反抗,那个男人就会变本加厉地折磨她,还会威胁说要毁了我。”
“昨天下午,我和律师去见了我妈。我妈说,高振波自从仕途不顺后,整个人就变得扭曲疯狂。他觉得丢了官职都是您的错,一心想要报复。可他自己又没本事正面跟您对抗,就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他逼着我妈来开发区,还让我妈找机会接近您,套您的话,收集所谓违规证据。我妈被逼无奈,只能听命,可内心煎熬无比!”
“我妈一开始根本不愿意,她知道这样做不对,而且她也不想再掺和进高振波那些肮脏的事情里。可是高振波威胁她,说要是她不听话,就会把我的学费停了。我妈实在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按照他说的做。”
席丹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声音沙哑道:“到了开发区后,我妈心里一直很煎熬。她知道您是个好官,为老百姓做了很多实事,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违规的行为。她每天都在自责,觉得自己被高振波利用,做了对不起您的事。”
“这次,就是因为看了您和她站在一起的照片,刊登在浙阳高新网。高振波看到照片后,像被点燃的火药桶一般瞬间爆发。他双眼赤红,怒吼着冲回家,把我妈一把从沙发上拽起来,恶狠狠地推搡到墙角,开始拳打脚踢,将她打得身上红一块紫一块。”
“这次过后没几天,妈妈加班回来,他又喝得烂醉如泥,一看到妈妈就开始发疯,说妈妈和您在一起,背叛了他。他动手打我妈,还拿烟灰缸砸她。我妈躲开了,他就更生气了,说我妈翅膀硬了,在外面有靠山了,敢反抗他了。他还口出恶言,诋毁她瑟与您的关系。”
说到这里,席丹丹的泪水再次决堤,她双手捂住脸,泣不成声:“妈妈为了我,已经忍了这么多年,可那男人却越来越得寸进尺。那天晚上,他借酒打我妈,我妈捡起水果刀,想逼退他,结果,他冲上去抢妈妈手里的刀,妈妈只是本能地反抗,谁知道……谁知道最后会变成现在这样。”
路北方听着席丹丹声泪俱下的哭诉,胸腔中的怒火,如汹涌的岩浆般不断翻涌。他猛地一拍桌子,大声道:“简直无法无天!高振波这厮竟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把无辜之人硬生生逼入绝境,视人命如草芥,拿道德与法律当儿戏,此等恶徒,若不严惩,天理难容!”
路北方的声音很大,在办公室里回荡,充满了愤怒和痛心。说这话时,路北方不由又想起汇报会上席茹玉脸上的淤青,想起她平日里总是强装坚强的模样,心中一阵自责。如果自己能早点发现她的处境,如果自己能早点帮她摆脱那个恶魔,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了。
这一意外的局面,让路北方心中一阵刺痛。
他没想到席茹玉杀人之事,竟与自己相关,更想不到,席茹玉这些年来,竟承受了这么多。
他看着席丹丹,眼神坚定地道:“孩子,你放心,路叔叔一定会帮着你和你妈妈讨回公道!”
席丹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她连忙站起身来,对着路北方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路叔叔,谢谢您!我知道您是个好人,我相信您一定能救我妈。”
路北方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席丹丹的肩膀,说道:“孩子,你别着急。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照顾好自己。你妈妈的事情,我会全力去处理。”
席丹丹点点头后。路北方走到办公桌旁,在一张便笺上写下号码,然后递给席丹丹道:“好了,事情我知道了。要不,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情,随时联系我!这是我的手机号码。”
席丹丹再次向路北方鞠了一躬,然后跟着李君离开了办公室。
看着席丹丹离去的背影,路北方心中五味杂陈。
他回到办公桌前,坐了下来,双手撑着头,陷入了沉思。
过了许久,路北方抬起头,眼神中透露出坚定的决心,拨通了开发区公安局长艾平湖的号码。
“艾局长,我是路北方。关于席茹玉的案子,我有一些新的想法,要和你沟通。”路北方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电话那头,艾平湖连忙说道:“路省长,您请说。”
路北方将席丹丹所说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艾平湖,最后说道:“艾局长,我认为这个案子不能简单地以故意杀人罪来定性。席茹玉长期遭受家庭暴力,她是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才做出了这样的举动。我们应该充分考虑她的处境和动机,给她一个公正的判决。”
艾平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说道:“路省长,您的意思我明白。但是这个案子目前证据确凿,现场情况也很清楚,席茹玉确实杀了人。从法律程序上来说,我们还需要对您提供的思路,进一步调查和审理。”
路北方皱了皱眉头,说道:“艾局长,我理解法律程序的重要性。但是,我们也不能忽视案件背后的复杂情况。家庭暴力是个严重的社会问题,我们不能让受害者在遭受了长期的折磨后,还要承担如此严重的法律后果。我希望你们能重新审视这个案子,从人道主义的角度出发,给席茹玉一个合理的处理结果。”
艾平湖犹豫了一下,说道:“路省长,您的建议我会认真考虑的。但是,这个案子涉及到原审计厅长高振波,以及开发区码头公司副总经理,影响比较大,社会也比较关注。我们需要谨慎处理。我会尽快组织人员对案件进行重新调查,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利于席茹玉的证据。”
路北方挂断电话后,脸色愈发阴沉,双手不自觉地攥紧。
他万万没想到,席茹玉杀人这起案件背后,竟还藏着如此复杂的隐情。原来高振波这帮人,竟一直在暗中谋划,妄图谋害自己,这帮王八蛋,其用心之险恶,令人发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