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罡快速拨动遥控器，找出院长说的几张数据纸。
满桌神童伸着脖子认真看，仔细参悟。
但宋河上厕所飞快，快的像一出门就拉裤子里了，转眼间又开门回来。
“看明白了吗？”他重新在长桌尽头坐下。
神童们连连摇头，伸着脖子赶紧继续看，像收卷铃打响时拼命看未做题目的学生。
“你们属于对数据比较敏感的科研工作者了，但还不够。”宋河慢悠悠道，“这种数据纸，多的时候我每天要看七八百张，如果像你们这样一点点的看，半天看不完一页，研发进度得慢四五倍，而且能活活累死。”
“院长，那怎么培养数据敏感度呢？”有神童无奈地问，“感觉这东西属于天赋。”
“天赋是一方面，但没那么吃天赋。”宋河道，“主要还是经验积累，得有意识地高强度训练自己，把数据敏感度的脑回路给训练成形，之后就像喝水一样自然了。”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遥控器，轻轻举起，在空中的投影界面上画圈，画出几个关键位置。
立马有反应快的神童哦了一嗓子，拨云见日。
“茧脑的各脑区有老幼顺序，这点你们也知道，我的判断是，整个茧脑存在老脑区对新脑区的考试。”宋河说。
“最前面的是初始脑区，初始脑区怎么来的暂时不清楚，总之它是老大。长生菌最幼年的状态下，只有这一个初始脑区具备脑功能，后面的脑区全是空的，空的像一台家用主机外壳里面没插显卡cpu，只有电源风扇散热器这些东西。”
“接下来长生菌蔓延生长，寄生丝找到了一只可怜的动物，寄生上去从脑部吸走dNA，就像吸走了显卡，带回来插入空脑区，让空脑区具备脑功能。”
“此时初始脑区就会试着测试第二个脑区。”宋河抬手指了指空中的投影，“我圈出来的这些位置，很可能就是测试的标志。”
“具体怎么测试，得你们进一步研究，总之老脑区出试卷考过新脑区之后，如果新脑区能把测试卷做出来，分数别太低，它就会成为一个合格的脑区，稳定下来长时间运转，但如果没能及格，新脑区就会被报废掉，启动dNA淘汰制！”
“世界是一场巨大的考试。”杨玉托腮。
众多同学一阵笑，笑完了仔细看投影数据，纷纷点头，认可院长的说法。
“好，杨玉小组汇报。”宋河说。
“我们组的新发现总共三个，全是蛋白层面的，第一个……”杨玉刚开口，又被打断。
“稍等！”宋河看了眼震动的手表，脸色微变，从兜里摸出手机。
【韦理群：超梦头盔出大事了，密集开始有人发疯，数量非常多，消息还没开始发酵，是我们驻灯塔的工作人员亲眼看到紧急报告的，可能几个小时之内消息会传遍全球】
“休会。”宋河立马说。
神童们诧异，相晓桐也诧异，凑过来看。
宋河在手机上点了点，找到了什么，立马把手机放在桌上，轻敲三下。
会议桌上空的投影界面变化，雪糕姐的视频账号主页，一条新视频在五分钟前刚刚上传。
视频标题《！！！！！！》
宋河点开视频，音量调大，神童们好奇地仰头看。
之前雪糕姐视频全是宿舍自拍，但这次却换成一间阶梯大教室，拍摄视角明显在较高的教室后排，不同肤色的灯塔学生们坐的很满，抬头看老师讲课。
金发凌乱的白人教授站在讲台上，中年胖老头，穿着没系扣子的西服，正拿着粉笔飞速板书，边写边大声用英文讲，AI翻译同步配出双语字幕：
“对大部分现代生物而言，碳代谢和能量代谢是比较分开的过程，二者联系的桥梁包括Atp和多种活性中间体，比如我们刚刚讲的乙酰辅酶A这种硫酯类……”
“有了反向转运蛋白和质子泵之后，现代磷脂细胞膜就取得优势了，尤其是再加上甘油头部降低渗透性……”
“现在学术界主流认为，这里发生了基因嵌合，但是宋河有一篇论文持相反态度，提出了更复杂的一种模型，目前学术界主流还不承认宋河这个模型，但我做了几个月反复模拟，越来越觉得宋河模型令人信服……”
视频播了片刻，看上去就是课堂录制。
神童们不明白情况，起初以为是什么重要课程需要旁听一下，听到讲宋河的理论，更是打起精神竖起耳朵听。
但听了半天……全是些很小儿科的内容，早就学过好多年了，哪有什么学术界争议，纯粹是学术界不学无术，他们几年前学的时候就看懂的简单东西。
扭头看看院长，宋院长相院长正脸色紧张，神童们也只好耐心继续往下看。
“内含子入侵的假说，有一个关键支撑，大家肯定还记得直系同源基因和旁系同源基因的概念，直系……”
“戈多先生，血红蛋白家族是不是符合你说的这种情况？”前排有个男生问。
讲台上滔滔不绝的胖教授像是没听到，继续往下讲，“古老旁系同源基因是指没有在任何原核生物中分化……”
“戈多先生！戈多先生？戈多先生！！”前排男生急着请教问题，喊声越来越大。
戈多身体轻颤了一下，表情有些茫然转过身来，看向发问的男生。
“血红蛋白家族是不是符合你说的这种情况？”男生问。
“哦！你问血红蛋白啊！”戈多脸上露出笑容，“没错，血红蛋白属于这种情况，你已经注意到了血红蛋白像是流淌在血管中的夕阳，夕阳和溏心蛋的区别在于双方的诞生过程，夕阳是主动的而溏心蛋是被动的……”
教室里的学生们明显懵了，许多低头做笔记的学生茫然抬头望向教授。
戈多脸上笑容灿烂，脸朝天花板仰起，语速越来越快，声音逐渐高亢：
“溏心蛋是无数个夕阳凝固出来的，就像人类是河流浇灌出来的！是水流在生产金钱，我们用的所有钱都来源于日夜不息的水，没有水的月球是没有钱的，月球上的钱全是地球上的海水投上去的倒影，倒影一天天累积，就会在月球的土壤里凝结出金钱！”
教室里一片骚动，现场学生们手足无措。
看视频的神童们也面面相觑，很明显这教授不正常了，长篇大论语速飞快，说的内容却前言不搭后语，持续的满面笑容看上去也颇为惊悚。
“戈多先生！戈多先生！”前排有学生呼喊，试图叫醒他。
“潮涨同时也是潮落！生命都来源于之前的死亡，而死亡之前又是什么？死亡之前可不是生命！生命是不会死去的就像海水不会消失！”戈多忽然迈下讲台，大步流星在教室里走起来，整个人进入极度兴奋状态，嗓门震天响，“大海是岩石挤出来的汗，岩石们像蜂巢里的蜜蜂一样各司其职，我们爬到山上就是站在蜜蜂的后背上飞行！”
说着，戈多突然站到学生们的课桌上，在课桌上健步如飞，肥胖的身躯此刻却异常灵活。
教室里一片鸡飞狗跳，戈多踢掉了一堆放在桌上的书本茶杯，学生们东倒西歪地惊呼躲闪，开始有学生喊戈多教授疯了！
“飞！不要让蜜蜂带着我们飞，因为蜜蜂需要消耗钱，而我们自己就有钱，我们可以自己飞，钱和水都将升入空中，我们将一直飞到月球！”
不知不觉，戈多教授走到了窗户边，整扇窗户大开着，迎面而来的大风吹乱他的头发。
“抓住戈多！”有人猛喊一嗓子。
话音刚落，戈多毫不犹豫朝着窗外跳出去，满教室尖叫声震耳欲聋，坐在窗户附近的学生们一拥而上，速度飞快抓住教授的一条腿，惊叫着将教授从窗外拖回来，依旧能听到教授大声的胡言乱语，整座教室开始大乱！
视频结束。
神童们眼神瞪圆，微微惊恐地望向院长。
“超梦头盔暴雷了。”宋河面无表情，“说实话，比我预想的要恐怖，我以为只是会让人偶尔出现轻微幻觉，类似于你听过一首歌之后，干别的事情时脑子里不时响起那首歌的旋律，没想到幻觉强烈到这种程度，完全压过现实感觉了。”
“戈多说的疯话是有点逻辑的，基本上就是那种劣质AI视频变形的过程。”相晓桐脸色严肃，“可能是超梦头盔用太多，梦境挥之不去，一下子压倒理智接管大脑，如果是这种状态，这个戈多恐怕不会是个例，会有大量戈多出现。”
话音刚落，投影上弹出提示，雪糕姐正在开直播！
宋河毫不犹豫，立马点击进入直播间。
尖叫声四起，雪糕姐一脸惊恐，镜头乱抖，背景是校园里某条路，无数不同肤色的学生正疯狂奔跑逃命！
“完蛋了完蛋了，我来不及剪视频了，给大家说一下紧急情况！我正在……”
还没说完，后方大楼上炸起玻璃碎裂声，一道黑影从四楼窗户里飞出来，像被猎枪打中的鸟，瞬间摔到白色水泥路上，一动不动。
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又泛起一阵，许多声音崩溃地不停喊上帝，人群持续狂奔，却没有明确逃跑方向，无头苍蝇一样朝各个方向乱跑。
雪糕姐吓得眼眶红了，一阵拼命奔跑，躲到一棵大树后面，刚要开口说什么，背景大楼里又有一扇窗户拉开，清晰看到一个女黑人站到窗口上，笑容灿烂地高声喊着什么。
镜头剧烈抖动，雪糕姐站起来破音大喊别跳，连喊两声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说的是普通话，情急之下甚至还带点方言口音，她连忙换英文，歇斯底里喊别跳。
站在窗口的女黑人面带笑容向前扑倒，从五楼高度一头摔到柏油路上，离得很远都能听到砰的一声重响。
雪糕姐的直播镜头狂抖，大概是手抖剧烈，她表情失控地坐到树下，窒息般大口大口喘气，眼泪鼻涕齐流，“好多人疯了！学校里好多人疯了！都是超梦头盔重度使用者！大家千万不要用超梦头盔，马上离超梦头盔的重度使用者远一点！”
“这一会儿有大概五六个人从楼上跳下来了，还有打人的！物理学诺奖得主埃尔诺，突然抓着一个学生的脑袋使劲往墙上撞，把那学生脑壳撞碎了！还有……”
枪声突然传来，先是啪啪几枪，接着一阵冲锋枪的扫射声。
雪糕姐立马爬起来狂奔，镜头晃得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各种语言的大喊声此起彼伏，到处有人惊恐哭喊，哭归哭也没耽误逃跑，周围劈里啪啦的脚步声越来越多，轰隆隆响成一大片。
“警察！前面警察！”有人用英文喊。
枪响骤然爆发，子弹的尖锐破风声刺耳无比，惨叫连成一片，叫声几乎不像人类发出来的，能听到无数人摔倒在路上的闷响，还有手机之类硬物从裤兜里甩在路面上的脆响。
镜头继续剧烈抖动，雪糕姐几乎喘不过气，全程能听到她肺快要爆掉的喘息声，不时发出一声呻吟。
相晓桐看紧张了，伸手抱住宋河胳膊。
神童们全部震惊的高低眉，许多人轻轻咬住大拇指，眼都不眨地看直播投影。
直播间里涌入上千人，观众们一直在刷“快跑”，感叹号刷个不停。
终于，车门打开又关闭的重响，直播画面重新出现，场景变成了车内，手机大概被固定在仪表台旁。
雪糕姐跑的脸色苍白像死人，瘫在车座上气喘吁吁，难受得手捂胸口，两秒后直接歪头呕吐，一边哗啦啦狂呕，一边哆嗦着发动汽车，惊恐万状往路上开，安全带都忘了系。
背景音还能听到车外一片嘈杂，车喇叭声震耳欲聋，各种轰油门和刹车碰车的巨响，夹杂遥远的枪声和惨叫。
雪糕姐刚把车开出去没多远，被后面一辆车猛碰了一下，她丝毫不顾，继续踩油门往前开，不停大喘气。
终于，车开到比较畅通的路段。
雪糕姐崩溃了，整张脸立马扭曲，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