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缪环顾一周,很客气道:“我要跟陆缺说几句话,请诸位同门暂且回避。”
良祯挥动衣袖:“走走走。”
付无痕看着陆缺:“他…”
刚说个他字,良祯就朝付无痕腿上踹一了脚:“走,不就是中了你的毒,我看还死不了。”
众人遂离开观景楼阁二层。
英缪视线落在陆缺脸上,四目相对,眼神夹杂温和与赞赏,就像老祖看自家里很争气的后辈。
英缪道:“精研堂的职责,包括研究同道的作战方式,拟订克制之法,这点你应该清楚。咱们宗门包容并蓄,博采众长,研究过诸多同道的作战方式,你作为海字辈的第一战力,自然会被列入研究名单。”
话说到这里,陆缺心里咯噔了一下,已明白过来,怒意也由随之消退。
但英缪没有停止的意思,陆缺就没有出口打断。
望着窗外小湖,英缪继续说道:“你心里或许会想,宗门拟订出针对你的战法,是不是要打算清理门户,我坦诚告诉你,不能说没有这层意思,你是参合宫弟子,参合宫就要为你的行为负责,善必赏,恶必罚。修行也有几百年,期间你肯定也想过,修士做恶,其恶无穷,是吗陆缺?”
陆缺点点头。
“宗门是门人行为的最后一道防线。”说到这里,英缪话锋一转,“但你若认为,宗门就是为了要清理你,那也错了。自你境界到金丹以后,修行由黎宗主亲自关注,门内密籍随你挑选,到转入执法堂,堂主微里寂亲自教你堂务与宗门政务,后来雷干炬出现在靖南郡,宗门担忧他对你别有用心,凡你出远门,皆有大乘长老暗中护送,如此种种,你应能看出宗门是实实在在培养你。”
这番话说的陆缺很不好意思,面皮甚至有点红,躬身行礼道:“弟子冒失。”
陆缺已经完全明白过来。
假如宗门高层真操着卸磨杀驴的心,拟订针对他作战方案,暗戳戳的拟订,到时打他个措手不及就完事了,没必要让付无痕在这一战中就露底。
“我要暗算你,还要给你先演示一遍如何暗算。”
这不合常理。
所以宗门煞费苦心,无非是要考验他的实战能力与实战中临敌应变。
陆缺早应该想明白这点,无奈精研堂那群家伙真不是干吃饭的,琢磨出的策略,前十招让他连出招的机会都没有,死死克制,一直挨虐,真被虐急眼了。
想当初陆缺在北冕仙城,首次面对北冕仙君衍化的古巫,也没打成这副窝囊样。
招招被踩脉门,有力使不出,一恼火,自然气令智昏,感觉被针对。
英缪并不在意,语重心长道:“有什么不明白的事,愿意问出来,这就比自己胡思乱想好,需知世上诸多的矛盾,全是因相互猜忌而造成。”
“多谢老祖教诲。”
“我人老,多说两句,你别嫌唠叨。”
“不敢。”
英缪又道:“有一点你可以放心,宗门很信任你。比如,你从北冕仙城带回来掩日神弓,如此宝物,宗门从未过问;你和付堂主还藏了几样厉害手段,宗门也不过问,这要是放在那些只顾利益的小宗门里,其实是不可想的。”
陆缺再次躬身行礼:“弟子惭愧。”
“好了,到此为止,修行上不懂的事,可以随时来问我,一二十年我不会闭关。”
“是。”
陆缺从二楼下来,付无痕还在等着,嘱咐道:“小子,我的金蝠爪印有毒。”
陆缺摊出手掌:“解药?”
“没有专门的解药,得运功自行化解,期间不能用玉合静心香,金蝠爪印的毒遇到玉合静心香,会变得更毒。”
“自行运功,要多长时间能化解?”
“狼祖需要三个月,你的话,大概需要一年半。”
这么长时间,陆缺皱了皱眉:“没有专门的解药,那有什么其他丹药可用?”
“有,大曜炙灵丹,宗门老大(参荇)炼制的,能解百毒,效果非凡,一枚四十五万丹劵,服两枚肯定能好,但你得有让她开炉炼丹的面子。”
陆缺嘴角微微抽搐,开什么玩笑,他既没有这么大面子,也没有这么多丹劵。
只好算了。
离开观景楼阁,还微微下着雨,陆缺本欲回青云浦处理伤势,但想到点东西,又拐向藏书楼。
他顶着张满是血污的脸,缓缓飞行,路上思量,一战过后,自己已略有乏力,老蝙蝠付无痕身上却只沾了点灰,气息未乱,明显大有余力。
照此看来,打顶尖的化神圆满还有不小难度,陆缺本以为已经能干死顶尖化神,自我预估高了点。
来到藏书楼前,日月昭珠玑五座楼,沐浴在微雨中,古旧雅致。和字辈亶字辈弟子对修行充满遐想,以为藏书楼是圣地,术法秘籍是通往大能的台阶,看了就能会,经常来藏书楼借阅,熙熙攘攘四五百号人。
他们层次还低,只能借阅珠字号和玑字号藏书楼的秘籍,一年只能借阅一本,心里十分不满,边走边嘟囔。
陆缺落到藏书楼前,往人多的地方走,脚步渐渐虚浮,到距离珠字号藏书楼还有十几丈位置,往前一趔,砰的磕在石板上,背面朝天,衣服落上一点一点犹如泪斑的雨点。
“这是谁呀?”
“他晕了。”
“他是在执法堂做长老的陆老祖,怎么回事?”
“听说今天陆老祖要和暗堂的付堂主比斗,只怕是战败受伤了,赶快叫人,赶快叫人。”
围过来一群和字辈亶字辈弟子,另有几位咸字辈。
不久后。
大师姐韩迟花三步并两步走过来,拨开人群,俯身把陆缺翻过来,但见脸色发白,气息微弱,心里猛的一惊,扶起陆缺便飞往青云浦。
一时到了陆缺洞府,兰锦嫣还在焦急等待,见韩迟花背着陆缺进来,惊慌道:“怎么回事,伤的这么重?”
“我也不清楚,只是刚在藏书楼见师弟昏死在外面。
边说边往卧室走,韩迟花把陆缺放到床上,兰锦嫣伸手探查陆缺的状况,一摸,好像凉了,几乎感觉不到脉搏。
“夫君…”
昏死的陆缺猛然睁眼:“别着急哭坟,关上洞府门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