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兰捧着牛乳茶,喝一口,再喝一口,醉了一般摇来晃去,“多付些银子去小安子那儿,跟他说辛苦了,自己继续溜达吧”。
“另外,证据该整理的整理,备用”。
林小娘其身不正有意打压,卫小娘扶家魔问心有愧隐忍不报。
至于明兰,宴上是真有意无意让人瞅见她那副庶女难为的凄凄掺惨样,还是别的也都无从确认。
总归这些人各有各的戏本子,她也实在懒得多加理会,挑个合适时机把手里的东西抖出去就好。
其实若论日常的话,她是没多少闲功夫多管这些乌七妈糟的破烂事儿的。
但前提是不能舞到了正院,像是现在的情况,便不能再继续放任下去。
次日一早,鸢兰领着元气满满的如兰一块儿去了寿安堂请安,两人屁股都没坐稳当呢就被老太太打发了去暖间吃什么新做的糕点。
鸢兰动都没动一下,拉着如兰稍微意思意思就跑路了。
如兰哒哒哒的蹦跳着,“五姐姐,祖母好似单独为小七准备了一份芙蓉酥让她带回去,是因为她看起来饿死鬼一样吗?”。
“还有墨兰那个庶出的,非要死皮赖脸念什么诗,没的惹人厌烦,不见祖母都赶好几回了么”。
鸢兰跟如兰是双生姐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长的不像,性子亦天差地别。
她偏过头瞅了眼身边的小丫头,“你甭管那些,对了,这几日都由你陪着大姐姐,她如何了?”。
如今大姐姐即将出阁,这位祖母便透出意来,想再扒拉一个孩子来跟前养着,嘴上冠冕堂皇不拘谁,可她那个态度,人选基本内定。
她跟如兰是不可能的,母亲不会答应,她们也不会愿意。
如今左不过是老太太自己要小七,父亲为林栖阁考虑琢磨让她教教墨兰,毕竟是勇毅侯府出来的独生女,还是有两把刷子,也能给墨兰提提身份。
两者互不相让,不过跟他们关系不大,且让他们两头博弈去,正院自得安生就成。
如兰头脑简单,大智若愚,因着不曾经历过什么,所以智还没被逼出来,分分钟被鸢兰带跑了偏。
“哼,都怪那个不识趣的袁家,还有林栖阁那窝子闯祸精,偏生爹爹的心歪着长,只罚了三哥哥禁足,大姐姐那日哭了大半宿,而今心情才要好些呢”。
鸢兰敷衍的嗷了一声,无所谓的态度琉璃琥珀看得清楚明白,她们都是知道的,自家姑娘不是很待见大姑娘,自然不走心。
亲自去瞧都没有的,不过是送了些可有可无的小玩意儿,样子都不肯好好做做。
回到正院后,还没进门如兰就扯着大嗓门吼叫,“母亲,母亲!我跟姐姐回来啦!”。
“母亲,午膳准备好了吗?”。
这破锣音听得大娘子脚底差点打滑飞出去,心底那个纠纠结结,“都是我生的,还是前后脚出来的,怎的差距如此大?”。
一静一动,一个满脑子如意如意按我心意从不吃亏,另一个咋咋呼呼里里外外透明到底,想什么一眼看清。
刘妈妈的表情也有些复杂难辨,照理说合该雷同的,但事实胜于雄辩,两个孩子就是成了两副模样。
“嗨,叫老奴说啊,龙生九子各不相同,实属正常不是?”。
“再者说了,两位姑娘虽方方面面毫不相干,但血浓于水且感情这样好,也是割不断的缘分呐~”。
大娘子就随口牢骚两句,闻言连连点头,“鸢儿自来就性子偏冷,尚在襁褓都能排斥不喜欢的人,这些个兄弟姊妹的也就如儿能让她给个好脸色,想来也定是一胎出的缘故”。
这刘妈妈倒是不提嘴了,她心底里其实是不大认同这个说法的,五姑娘看人太毒,不喜欢总有理由,喜欢也一样,但却不一定单单是因着一胎双生这点。
如兰大跨步跑进来,一扫屋内,奔过去抱着大娘子的胳膊一甩一甩的,“母亲母亲!你怎么不回答我,你理理我啊”。
大娘子白眼翻天,赶忙将人摁住,“瞧你泼猴的样,也不知道学学你姐姐”。
如兰撇撇嘴,不开心的哼了一声跑开坐到鸢兰身边,“五姐姐说了,那什么……人生而不同,也不必相同”。
“我自有我的好,哪里需要刻板子似的跟谁都一样”。
大娘子头疼的给她夹了菜,“吃吧!歪理一大堆,你姐姐是这个意思么”。
如兰看着碗里的虾肉,开心的咧嘴笑了,“嗯……这山海兜食材丰富,味道浓郁,果然最得我心意”。
大娘子瞧她小嘴流油的也跟着笑了笑,转而推了另一盅到她面前,“鸢儿啊,你也尝尝,母亲做了两份,你们姐妹也就这口像了”。
都喜食鲜物,桌上日日少不了的就是顿顿不重样的海类品种。
鸢兰点点头,哼哧哼哧埋头干饭,她吃东西跟睡觉的时候都很认真到位。
只是不曾想母子三人吃得正欢乐,刷的一下门帘被掀开,进来一个讨人嫌的糟老头子。
大娘子还未开口,鸢兰先落脸了,她对这位宠妾灭妻的爹没啥好感,“我们仨犯天条了不成,值当父亲做这样的嘴脸,怒火滔天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一股脑冲过来要跟人讲理的盛纮瞬间卡顿住,立马扭头小声狗叫,“小魔星在这里你怎么也不早提醒我一下?”。
冬荣无奈,他一直跟着他背后的好么,他不知道,他就能知道了?
而且……
这人跑忒快了点,晚上一步吃不上饭一样,葳蕤轩的下人们都没回神呢他就自己个儿莽进来了。
“是,怪小的思路不周”。
盛纮摸摸鼻头,上头的火气瞬间去了一半,但还是有一些残留的,不满的嘟着嘴自顾自坐到炉子旁。
大娘子不稀罕搭理他,如兰缩着脖子鹌鹑,小眼神了左边右边到处乱瞟,鸢兰继续埋头干饭。
见被当了空气,盛纮不满加一,但不能发火,憋着憋着的憋出几句莫名其妙的话来。
“见不着我气冲冲的来啊,到像个没事儿人似的,通扬州城打听打听,哪有你这样做大娘子的”。
“我屋里原只有一个,你说贤德,非要买个人来替我长长脸,如今自己妒忌了,平白无故糟践人,连口吃的都不给,谁家大娘子像你这样”。
鸢兰啪的一声把筷子重重拍桌上,吓得如兰勺子都丢开了,“父亲喝多了去狗那桌,来同我母亲逞什么英雄”。
这话非常不客气,只屋里人也是见怪不怪了,都知道五姑娘只要扯上了大娘子就龙卷风上天谁都挡不住。
盛纮又摸了摸鼻头,声音不自觉小了些:
“这个……鸢儿啊,这次可不是我找事,我方才从那屋子里头出来,你是不知道啊,冷得冰窖一般,好一点的炭都没有……节衣缩食的,你父亲我也是……也是看着你那个七妹妹可怜不是”。
鸢兰阴恻恻盯着他,盯得盛纮没了性子,别开头烤火,一旁的小厮赶忙跳出来把事情一字不落给说了一遍。
刘妈妈看半晌弄弄清楚因果后也跟着跳了出来,小心翼翼提醒如今管家的活计不在正院,七姑娘告状怎的找错了主不成。
鸢兰垮着脸起身往外走,见门口杵着个冬荣。
她淡淡仰头瞥了他一眼,“……这次,你没朝那头递消息吧?”。
冬荣蹲下身,“五姑娘说笑了,奴才是主君的奴才,一切听从的都是主君的吩咐”。
顿了顿后,接着道:“这一次……并没有”。
主君宠着那头,他平常便都会顺水推舟卖一个好,可自打上次被掀翻出来,他方才恍然自己是被人盯着的。
好在那回的事本身就是主君默许,他不算背主,只是以后,得更当心点才是了。
鸢兰冷笑,扭头就走,追出来的如兰想也没想继续追上,半道的时候让鸢兰给赶走了。
看着她别别扭扭的背影,鸢兰才开口道:“去,把卫氏的事想法子透给林小娘”。
想了想,鸢兰摩了摩下巴:不知道假账做没做好。
又补充道:“记得打个时间差,提醒母亲,一进门便抢先查账册”。
“要快!都去吧”。
明兰这波操作到底冲着谁?
不满意林栖阁又不敢直接对上,糊拉吧唧给葳蕤轩先推出来,好借力打力?
或是前几年也过得不太好,又不知道她那一水的苦头都来自自家老娘,是以把以往的罪过都栽到了她母亲头上?
又或者她没想这么多,一切纯属巧合?
琉璃跟琥珀同时出动,小安子也没闲着,这儿跑跑,那儿跑跑,满院闲话家常中。
林栖阁。
周雪娘无意中在假山背后听来几句闲言碎语。
不得不说,卫小娘惊呆了,“你确定?”。
“你打哪儿听来的这些,莫不是叫人胡诌的?”。
周雪娘低声保证,“哎哟错不了~奴婢就是担心不可信,才想着再去打听了一番,东角门的门房都承认了,卫家姨妈几乎隔两三月来一趟,不来的时候也会让小蝶送了大包小包的去,还给了门房不少封口费,铁定错不了的”。
林小娘当即瞪大了眼睛,“她……她这没事儿吧,废着自己女儿不好生呵护,竟总贴补娘家的窟窿”。
“我之前瞧那明丫头酸里酸气的,还当正院那位也没那么大方呢,不想竟是她自己给折腾的?”。
主仆俩对视一眼,沉默过后双双发笑,实在是也真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