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这是自己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同父异母”这四个字。
登时,杨顾离身子就僵住,连嘴角那抹僵硬的微笑也渐渐凝固了起来。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就一直定定的站在那里。
纪零光心里似已猜到了七八九,倏地一笑,拖着行李箱又往前走,“行了,不逗你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狗血的事情。”
杨顾离默默走在后面,垂着脑袋,没有吭声。
她垂在身侧的双手,暗暗捏成拳头,修长的指甲紧紧嵌入自己的掌心肉,狠狠地,狠狠地,似要抠出一道血口子。
纪零光兀自朝酒店那边走,完全不知道自己无关痛痒的一句话,却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杨顾离走得很慢,低垂的双眸里,噙满了泪水。
六岁那年的记忆,又在她脑海里剧烈翻滚,满地刺目惊心的红,那一大片的红,都是血……
都是她妈妈的血……
…
到了酒店大堂,站在电梯口,纪零光将行李箱交到一路上都低着头走过来的女人:“上去吧,606号房。”
杨顾离双手搭上行李箱手柄,低着头轻声说了句谢谢,就急忙摁开电梯钻了进去。
电梯闭上的那一瞬,他不经意瞥见她眼眶很红,像是一路上都是偷偷哭着过来的。
心头莫名有些沉重,他抬起眼,看向电梯显示屏跳跃到了3数字,他目光敛了敛,突而迈步走向另一台电梯,追了上去。
杨顾离正要掏出房卡滴感应器时,纪零光后脚就跟过来了,他步子迈得很快,在杨顾离推门之前抢先截在房门口。
杨顾离惊愕的看着他,眼圈周围的红,还未褪却。
“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你哭了?”纪零光盯着她哭后发红的眼睛,答非所问。
短暂的错愕过后,杨顾离很快就恢复淡定:“没呀,可能刚刚外面风大,沙子跑进眼睛里,硌得难受。”
说话间,假装揉了一下眼睛。
纪零光却说:“如果我刚刚不小心说错了什么,那么我现在跟你说声抱歉。”
他从来就不会哄女孩子,现在突然发现有女孩子在他眼皮底下哭,还有可能是因他的无心之话而哭,他光是如此想想就觉得心情很乱。
乱糟糟的那种乱。
杨顾离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你不要多想,我没有哭。”
说着,极力挤出一个自认为很灿烂的笑容。
她红着眼眶,却笑得没心没肺,纪零光不知怎么的,反而更加心疼。
但最后,他也只能将信将疑,“那就好,好好去睡一觉吧,四点准时起床开工。”
“嗯好,今晚辛苦你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房门关闭,纪零光停在门外站了一会,才慢慢往电梯那边走去。
然,在他转身的那一瞬,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房,那虚掩的房门,一双手急忙将探出门缝的粉色壳手机匆匆撤了回去。
纪零光一路返回到剧组扎帐篷的拍摄基地,这时,停在树下的白色保姆车亮起了车灯,车上传来裴江树清徐的嗓音:“当护花使者,好玩吗?”
纪零光瞟了一眼车门,裴江树披着件大衣站在那里慢条斯理的喝水。
“你还没睡?”
“睡不着。”裴江树抿了一口水,眼睛没有看他。
“怎么?想反悔耍大牌了?”纪零光目光一沉,冷冷说:“那间房,可是你自己想腾出来给杨顾离的,现在反悔也没用了,你只能在车上屈尊几天。”
“这么快就护犊心切了?”裴江树目光仍然没看他,涣散散的看着旁边的树干,猜不透是在想什么。
纪零光也懒得费心思去猜,直接黑脸说:“老裴,就算你是影帝,但在我纪零光这里,可没有什么可搞特殊的!你少给我端架子,赶紧滚进去睡觉,别半夜三更出来歪歪叽叽!”
裴江树登时心情挺好:“零光,我们有多久没一起通宵聊到天亮了?有时候,还挺怀念咱们十七岁的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可以什么都不顾……”
纪零光一怔,怔怔看了他几秒,裴江树终于对上他的目光,又说:“算了,去睡吧。如今再怎么做,我们也回不到十七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