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一之前就问过警察,自然不会对Npc这边可能的反应一无所知,他这样询问本身就是在试探推销员的反应,而今看来,对方一方面依然如正常Npc般无法看见污染的异常,一方面却又似乎对此有所感应。
这会是他们变为果体主义者的原因吗?
而他们追求的为什么,又是否与此有关呢?
“您不需要警惕我,我还没有下定决心。”
看到白无一的反应,推销员笑了一声,随后慢悠悠地把刀子扎进了自己的指尖,像削什么水果一样旋转着。
鲜红的血流了出来,染红了他的内衬:
“您问我是什么?我嘛,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推销员,每天过着三点一线的日程,看上面人臭脸,给底下人摆臭脸,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所以才有精力去想一些没什么意义的事情。”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当然,不过请让我说完,”
推销员把刀从自己的伤口处抽了出来,摊摊手:
“一天又一天,我就这样过着这样一成不变的生活,但有一天……当我坐着缆车的时候,我忽然感觉有些奇怪。”
“怎么?”
“你不认为……像这样一座城市,很不真实吗?”
推销员一点点朝白无一走近,而白无一则一点点把手中的扳机往下按,快了、快了,再近一步,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射出子弹。
“我是一名推销员,所以,在所有人中,我已经是很会到处跑的那种了……但是,即便是这样到处跑的我,也似乎从来没有出过这个城……我不是说外面没有人,因为我也曾经看到过有声称从其他城市来的人,但是他们似乎也跟我们没有太大不同,但是……”
推销员像是梦呓一样喋喋不休,他的话语中有一丝困惑,却又好像有一些来源不同的恐惧:
“我总觉得不是这样的,我总觉得他们应该有着一些更加不同的东西,但是我反复去问,他们也只会告诉我一些无聊的事,这跟它说的一点也不一样……明明那些人才是其他城市的市民,他们说别的地方跟我们一样当然是更可信的不是吗?但是为什么我会更相信它呢?为什么我觉得它说的才是真的?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你是真的吗?”
“它是什么?”
越来越近了。
对于谜底的求知欲与一股越发逼近的毛骨悚然感进行着斗争,白无一看着那一点点靠近的推销员,看着他那轻轻扇动的名片面具,看着他手中的刀子……他遏制住自己颤抖的手指,以尖锐的声音问:
“是谁告诉你这些事的?它又到底告诉了你什么?快……”
“它……”
推销员停……
不。
他扑了上来,像是一具被操纵的人偶一般一下跳到了半空,从那张名片面具下露出了一只空空的瞳孔和一只紧缩到针孔大小的眼,死死盯着白无一,充满了仇恨。
“我终于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碰!碰!碰!碰!碰!……”
连开七枪!
射出的子弹精确贯穿……不,是将推销员名片面罩下那颗早已坏掉的大脑击碎成了一可悲的浆糊,而这浆糊延照物理规则,以难以扭转的惯性直接砸到了白无一桌前……一只幸运保持了完好的眼珠窝在碎裂不堪的头骨中,依然死死瞪视着白无一。
真是糟心的景象……白无一与那眼珠对视了片刻,随即将这尸骸用枪管轻轻撇到一边,这玩意儿大概需要先送到医院,不然,他怕是把它做成红丝绒来报一下刚刚被袭击的仇了。
不过这家伙刚刚乱七八糟的话跟通缉令上被污染的文字高度一致,所以那些污染大概就是推销员口中“它”所说的话吧。
总之让警察们处理了尸骸,接下来白无一又面临了许多次类似的状况……果体主义者们大抵都是如此,先是装作文质彬彬,随后突然在某个瞬间开始激烈的进攻,但他们统一只使用冷兵器,这方便了白无一的处决。
在一次又一次无用的询问彻底消磨掉白无一的耐心之前,他终于“接待”到了一位不那么激动的客人。
“……你…:”
那是一名戴着笑脸面具的人。
一如既往,他穿着也颇为体面,看起来像是什么高档场所的工作人员……按照已知区域进行合理推测,该人员归属为拍卖场的可能性为大。
“……我知道你为什么带我来这。”
当然,这种猜测其实没太大必要,关寒的调查报告上已经清晰写了,这是一名拍卖场的服务人员,不是拍卖师,仅仅只是服务人员,负责为进入拍卖场的客人们进行端茶送水的服务……以及,也许一些他并未写在纸上的服务。
他被发现是由于身上一道极为惨烈的伤口,几乎贯穿了其的整个胸腔,向着小腹部位延展,而经过询问,他也承认了这道伤口来自于一个月前,那场由果体主义者引发的暴乱。
“是的,我想你们都很清楚,”
白无一几乎是没有情绪地开口说着,用从尸体上捡来到手帕擦了擦自己身上沾到的血:
“我希望您不要太介意你前辈留下的痕迹,以及,如果您要和他们一样开始袭击,请一点点走过来好吗?掉下来的肉酱容易溅得到处都是,实在是不大好打扫。”
坦白说,他这样的形象,对于交流和询问,大多并非正面作用。
但无所谓了。
一旁放了几个新木桶,里面则是之前被带到这里的果体主义者……们,无一幸免,无一例外。
同样的,白无一也可以非常自信地说:他从未主动开第一枪。
这些家伙已经完全没法沟通了。
随着审问的进程,白无一几乎是完全放弃了自己对靠语言审问出来点什么的奢望,取而代之——他可还记得克里斯蒂安的承诺。
医院那边可以对物体进行医学分析,这么多样本,他不相信他们榨不出一点线索。
“……你真可怕。”
“哦?”
这话倒是让白无一感到有些惊奇了。
还是第一次,有一名果体主义者对白无一表达了类似恐惧的正常情绪。
一群疯子里居然冒出个正常人实在是令人感动,难道是因为他是一个月前才被影响的,被污染的程度还不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