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我没有看它!直到今天……我还是没有看它,我知道的,如果我去看它,我就一定回不来了……这一切都会产生变化,而它就是那一切变化的原因,它就是‘谜底’,是造成怪异事件的背后‘逻辑’,是‘真实’,也就是……”
像是被冻僵了一样,侍者忽然顿住了话,半晌,他像是一点点咬碎自己舌头一样缓慢而沉重地碾出几个字:
“这一切是为什么。”
“……”
“你、医生,你有想过一些别人看起来无关紧要的问题吗?太阳是为何而燃烧?昼夜如何更替?光速为何是不变的1.08x10^9千米一时?城市为何兴建?世界又是如何建立的?若世上有造物的神,那在祂之前又是什么将祂滋生?”
侍者接连不断的话语仿佛洪水,以不可阻挡的强烈态度要将白无一淹没,这样喋喋不休的追问期间,白无一又想起了那个家伙……那个跟果体主义者一样被称为可以毁灭城市的家伙。
祂似乎也很能引起那种异常的好奇心……那个藏在人皮囊中的怪物,真身会是祂吗?
无论如何……
“啪。”
“冷静。”
白无一并未开枪。
得到一名还能交流,且深入体验过那种怪诞变化的果体主义者实在来之不易,只要他的眼中尚有一丝清明,白无一便希望尽可能保住对方。
取而代之,他用手重重锤了一下桌子,而就是这样一下敲击,便已足够令那侍者如梦方醒地哆嗦了一下,满身是汗地大口喘息起来。
“呃呃、呃,抱歉……”
他似乎还记得自己说了什么,紧张得有些手足无措:
“那些东西……我越是去回忆,就感觉离它、或者说它们越近,那并不是完全的做梦,你明白吗?哪怕是现在,我依然感觉它们就在我身边。”
侍者说着将视线凝固在一个方向。
白无一身后的方向。
他望向那方向的时候,头上的笑脸面具表情显得极为呆滞,两个圆点组成的眼与警察的单调面具有着相似的无机质。
“你以前曾经产生过希望产生变化的想法吗?”
小巷一度被死寂所弥漫,白无一开口提问,以并未含多少畏惧的声音打破了这种死寂。
侍者沉默着,不再对白无一说话。
白无一并没有去过于探究他的目光——无论那只是故弄玄虚,还是……真的有些东西,他都不该转过身去。
无需窥探。
无需好奇。
……起码,现在还不必要。
“如果有,是在什么时候?是在被割伤前,还是割伤后?”
他只是问。
随后,终于得到了侍者战战兢兢的回复:
“什么叫……产生变化?”
“比如,觉得过去的生活有些无聊,希望人生中发生一些变动,或者对自己的人生感到迷茫,希望做出一些不同的事?放心,这都是很正常的想法,如果真的有异常的,那可能就是你的病因,而如果能找到你的病因,那我们就能治愈你,这对你来说应该是好事……毕竟即便你真的非常期望变化,也应该不是期望被一只奇奇怪怪的怪物追杀吧?”
这是白无一之前审问时,那些果体主义者真正统一的变化。
之前白无一已经检查过了此人的伤口,以及、其他一大批果体主义者的身体(彻底),他们的人体有些被义体所替换,但在这座城市中,这种现象显然算不上什么异常,而至于伤口……除了一部分人的伤口不可避的感染了,这些人的伤口基本上都很健康,有些人身上的伤口都已经愈合了,只是因为体质和伤口大小原因留下了一些疤痕,而任何大型切割伤都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所以果体主义者虽然以解剖为行事方式,却并非采用雨水一般的肉体方式污染,精神上的影响,幻觉是显而易见的,但其他方面是否会有如女祭司一般的激发效果,则还是未知。
“每个人应该都会有吧?”
这个话题让侍者轻松了一些:
“觉得生活千篇一律,所以想要换个方式生活的情况……我当然也有,但是那是很久以前就发生过的事了,这种想法我可以说完全不强烈,我可是拍卖场的侍者,哪怕工作的时候脸可能笑僵,哪怕必须遵守些麻烦的规则,到底是个体面人,比起那些为了活着东奔西走的家伙轻松得多得多!”
说到这的时候,他的头轻轻摇晃了一下,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下。
白无一企图学关寒观察对方微表情,但隔着一层面具,显然这对他来说有点过于艰难了,最终他也没能看出些什么,于是继续往下问:
“换句话说,你曾经有这种想法,那么现在你依然还有这种想法吗?比起过去又怎么样了?”
“……”
侍者漠然不语,只是微微摇着头。
半晌,他才慢悠悠开口:
“还是老样子,一切都还是老样子,我的心态也好,其他的什么情况也好,都没有发生哪怕任何一点变化。”
“……你的语气变了,侍者,你还在跟我说话吗?”
“什么?他们……他们又来了……”
侍者像被冻僵了一样痛苦地咬着自己的牙齿,面具后的视线依然死死固定在白无一身后,他所流露的恐惧太过真实,绝不可能只是为了恐吓白无一而流露出的伪装,他的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衣服,和所谓的果体主义表现完全相反。
“我的确、的确不想转变!”
他一边抓着自己的衣服一边往外跑,这一表现也与之前已经疯狂的果体主义者截然不同,他的尖叫简直像劣质恐怖电影中营造气氛的女主一样:
“不要逼我,也不要骗我!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至少比变成你们那样喜欢……你们又不可能让我变成贵族对吧?改变,只是变得更加糟糕,我……”
“咔嚓。”
多少心中积攒一点怜悯后,白无一抬起了枪口。
而就在他精确瞄准了那退缩不已侍者头脑之际,对方却又忽然顿了下来。
“为什么……”
他的声音如喃喃自语般轻微:
“为什么你还这么清晰?”
“……”
“……我、我不是你们那边的,你才是那边的!混蛋,装成一副查什么东西的样子……你不才是果体主义者吗!”
“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