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清晨，太阳才堪堪露出半个身子，便被一声惊叫吓的差点再缩回去。
紧接着便是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不好了，不好了。”
急促的叫声很快便将众人惊醒，虽说昨夜喝了大半夜的酒，但众人都是军中宿将。
所以，几乎是才起身便立刻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奔去。
很快，众人便来到了顾诚的房门外。
看着那顾府丫鬟瑟瑟缩缩的站在那里，一股不好的预感瞬间袭上心头。
“顾诚！”隋唐一声惊叫，当先奔入房中，却是在迈过门槛的瞬间，一个跟头重重的栽倒在地上。
然而此时，他根本就顾不得身体的疼痛，一骨碌爬起来，便又疾步赶向床边。
床上，顾诚和苏慕清依旧保持着昨夜的睡姿，两人的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笑意。
只是这笑意，却好似僵在了脸上。
“顾诚，顾诚。”隋唐小心翼翼的叫着，浑然不知忘忧已经掠过了他的身边。
“顾诚大哥和慕清姐姐，没了。”
等到忘忧用颤抖的手为两人做过检查，那带着哭腔的声音也终于向所有人揭示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怎么会？怎么会？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昨天才完成的婚礼啊！”
伴随着忘忧的哭声，一个个不可置信的声音接连响起，却没人注意到最后赶到的薛映，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脸色瞬间煞白。
“顾诚。”门内传出隋唐那痛苦的声音，而这声音也如同一柄巨锤重重的砸在薛映心口。
大片大片的血迹瞬间便将他的胸前晕染成一片殷红。
“噗通！”随着一声闷响，薛映双膝跪地，整个人就这么一下子栽倒在了地上。
旁边还没有从顾诚之死中缓过神来的郭振，机械的转动双眼。
等看到那从薛映胸前蔓延出来的鲜血，已经染红台阶。
那自郭猛死后，便一直压在心中的剧痛，顷刻间，便如同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
“噗！”继薛映之后，郭振也跟着一口血狂喷而出。
“大哥，薛映。”门外传来郭跃那如同狼嚎一般的声音。
可他只有一只手，才捏住薛映的胳膊，郭振便已倒在了他的身上。
好在此时，其他人也都反应了过来，纷纷涌上前来。
乱了，彻底的乱了。
曾经面对数十万敌军都井然有序的死军，在这一间小小的屋子内外，慌乱的如同初生的幼童。
隋唐在哭嚎，连横、任原都愣愣的站在原地，忘忧已经哭着奔出了门外。
不多时，外边便响起了更加凄厉的哭嚎声。
连横一脸骇然的看向门外，随即便下意识想要向外奔去，却是脚下一软，幸好任原手快，将他牢牢扶住。
仓皇间，两人忍不住对视一眼，却只看到了对方眼底那深不见底的悲伤。
“连大哥，撑住，撑住。”任原喃喃自语。
可是，如此巨大的痛苦袭来，哪怕他是盖世无双的连横，也难以承受。
门外，郭振昏迷在郭跃怀中，而薛映却已经带着那满身的鲜血停止了呼吸。
“顾诚没了......薛映也没了......”
连横侧过头去看着任原，那双深沉果决的眸子里第一次盈满了泪水。
想当初他们七十二人走出御奴城，直至今日，竟一个个如同风中落叶，陆续凋零。
谁说英雄无泪，只是未逢伤心。
隋唐依旧在哭，他握着顾诚的手，哭的撕心裂肺，竟丝毫没有察觉到门外发生的一切。
终于在一声剧烈的哭嚎声中，他承受不住那剧烈的悲伤，一头栽倒在了床边。
这一日，整个安阳顾府彻底笼罩在了悲伤之中。
刚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隋唐，在得知薛映的消息之后，又一次哭晕了过去。
直至深夜，众人才彻底从那最剧烈的悲痛之中，缓过神来。
“传令，全军戴孝，明日安葬顾诚，然后，咱们启程西归。”
黑暗中，隋唐那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
随即，便又再一次陷入了昏迷。
他无疑是幸运的，每当那剧烈的悲痛袭来，便会通过这样的方式去进行逃避。
而连横却不能，他此刻正直挺挺的站在庭院之中，看着四周忙碌的人们。
那满眼的红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白色渐渐开始充斥在眼睑之中。
明明昨日还是沉浸在喜庆之中的婚宴，转眼已成肃穆的灵堂。
这一夜，无人入眠，郭跃守着郭振、任原守着薛映，他们是最早跟随在隋唐身边的兄弟。
其中连横的年龄最大，而薛映的年龄最小，他比隋唐才不过只大了两岁。
“如果我知道你今天要离开，昨天晚上就该和你多说说话的。”任原身后传来郭振那虚弱的声音。
“这些年大家都很忙，忙着厮杀忙着复仇，忙着东奔西走，咱们已经好多年没有坐在一起痛痛快快的喝过酒了，原本以为等到大战结束......”
听到郭振的声音，任原没有回头，他强忍着声音里的哽咽，轻轻捏了捏盖在薛映身上的那一面死字战旗，仿佛是生怕把他冻着。
“谁曾想，你们几个倒是走在了前头。”郭振接过话茬，忍不住一声轻叹。
“其实话说回来，董平大哥、郭猛、顾先生再加上薛映，人家在那边也挺热闹，也不知道是不是哥儿几个商量好的，争先恐后的跟过去，也真舍得把咱们扔下。”
郭跃看着自己的断臂，他想到了望月关上，自己与暴鸢的那一战，若是当初就这般死了，是不是更轻松一些。
只是，他又侧目看向那被他搀扶着的郭振，雄壮的体魄在此刻竟显得那般脆弱与单薄。
长夜漫漫，悲伤和痛苦就像蚀骨的毒药，渗入了每一个人的心中。
天，又再一次迎来了光明。
可惜，今天并不是一个好天气，呼啸的北风带着初冬的寒意，自北向南，横扫天下。
就连这远处南国的安阳，竟也多了几分滴水成冰的味道。
顾诚夫妻的葬礼异常宏大，哪怕只有一夜的时间，但已经是全城缟素。
城内的百姓争先恐后，看着那些披麻戴孝的士兵，议论纷纷。
而士兵们却只是沉默着，数万人汇聚在一起，如同一条钢铁洪流，缓缓向前，向前，再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