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围着冰块的一个木盆拿出,揭开盖子伸手在盆里戳了戳,塔米稚满意的抿嘴笑笑。
把木盆倒扣在案板上,将凝结成一大块的奶糖倒出来,砰砰砰的用短刀切成了小块装进大碗里,塔米稚快步走回了厅堂。
“快尝尝这个。”将碗放到李信的案几上,塔米稚展颜一笑,“保准吃完不会觉得疲累。”
“模样倒是好看,可说成灵丹妙药就过了。”
李信嘴上虽然这样说着,手却已经从碗里拿了一块塞到口中。
略微咂了咂嘴,感受到纯甜与奶香瞬间在口中绽放,李信脸上露出意外与惊喜之色,“这个吃食味道是真不错。”
得到夸赞,塔米稚俏脸上的笑意更浓,“法子与糖霜都是夫君给送来的,自然会好吃。
且您也是个有口福的,糖霜刚送来几日,我又恰巧刚做好了这小食。”
命贴身的婢女去仓房取了个罐子回来,塔米稚将其放到了李信跟前,“原本还要给您送去。
正巧您来了,省了我特意去跑一趟。”
李信也没客气,打开罐口上的油纸,往里看了看,目光陡然一凝,“这是柘木所出的糖霜?”
“这个我可不知晓,反正夫君就说是糖霜。”
从碗里拿起一块奶糖塞进嘴里,塔米稚美滋滋的嗦了两下,继续道:“管是什么做出来的,反正河西是种不得。
您就只管吃,操那么多心干嘛。”
将装着奶糖的大碗向着李信推了推,塔米稚眸光闪动了两下,俏脸一正,“除了家里的几个,我最敬重的就是您。
有事只管传信过来就好,不必非要亲自跑上一趟。”
听了塔米稚的话,李信眉头紧了一下,心中生出些不太妙的感觉。
不过想着塔米稚即便再如何聪慧,也不该料到他的真正用意。
加紧咀嚼了几下嘴里的奶糖,又从大碗里拿起另一块,在手里把玩了几下,李信笑吟吟道:“与糖霜一起到的该还有那小子的信吧。
大秦力量面临什么,他应该不会瞒着你。
除了体己话,那小子有没有说些破解的法子,或是其他的安排。”
对于李信的询问,塔米稚虽然只是点点头没有接这个话茬,但却把黄品的传信直接给翻找出去递了过去。
其实这信李信不该接,但是黄品的话已经开始应验。
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李信便接过了信,并且飞快地看了一遍。
看到信中内容与他的那封相差不大,并且还叮嘱塔米稚要听他的安排,李信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想到他的谋划要往里搭上不少月氏人的性命,甚至还极有可能失败。
到嘴边的话,李信却迟迟说不出半字来。
见李信凝重的神色当中带着为难半晌不开口,原本打算装着什么都猜不到的塔米稚轻轻叹了一口气。
“唉,您对夫君好,我也万般敬重您,实在是没办法装傻充愣下去。”
倒了一碗荼汤递给李信,塔米稚拢了一下额前漏下的几根发丝,语气和缓却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继续道:“上将军救不出来,你还是别谋划了。”
李信先是惊愕了一下,随后拧起眉头盯着塔米稚的眼睛看了片刻,才缓缓道:“那小子还有别的传信?”
“有别的传信也是之前的。”
塔米稚缓缓对李信摇摇头后,瘪瘪嘴道:“夫君先前迟迟不肯接纳我,您应该知道是为什么。
用不着夫君特意交代,我也能猜到您有什么打算。”
低下眼眸沉默了几息,塔米稚抬眼与李信的目光相对视,“公子扶苏人就在河西,找些缘由就能拖过去。
最需要救的是上将军。
可想要把人从九原给带出来,只有骑军能做到。
而河西能动的骑军,且还是能合理的进入九原的,除了我的族军再无其他。
所以您那心思并不难猜。
之所以说您那谋划不成,不是我不舍得族人的性命,而是根本救不出来。”
看到李信做出欲言又止的样子,塔米稚抬起三根手指晃了晃,“知道您想说绑也要把上将军绑回来。
可那边既然已经有人开始动手,就不可能不盯紧着上将军。
我虽然能借着回安登的缘由入了九原,可至多能率领两千族军。
真动起手来,必然是无胜的可能。
甚至是不等我先动手,就会被那边一同给盯上。
人救不出来不说,我也搭了进去。
这还只是其一。
其二,动手后屯田的数万郿县老秦人该怎么办?
装作什么都不知,也什么都不动,才对他们最为有利。
其三,您与上将军交好,就该知道上将军是个什么脾性。
您觉得他会信我所说?!
还是觉得他即便是信了,就会真的跟我走?”
说到这里,塔米稚再一次对李信缓缓摇摇头,“上将军虽不是骄狂的性子,可身为大秦望族之首,心底是自带着傲气的。
他不会认为有人会对他下手,也没人敢对他下手。
更不认为二世登位后,会少得了他的辅政。
让他不按律令行事,这与登天有什么区别。”
看到李信的神色变得阴晴不定,塔米稚又轻轻一叹,“其实还有一个缘由。
夫君认为上将军至关重要,却没有再做安排。
这已经说明人是没办法救出来的。”
塔米稚的这个补充,让阴晴不定的李信神色骤然变得颓然。
难得不是派人过去,而是蒙恬压根就不会听,更不会跟着走。
先前让涉间盯着,是因为左军身份便利,也有绑了蒙恬的实力。
让塔米稚的族军动手,怕是不用王离安排人阻拦,蒙恬的短兵就能给收拾了。
而黄品不是不敢冒险的人,估计正是考虑到这些,才会没提这个法子。
“您也不必太过心急。”
塔米稚有些不忍看李信颓然的样子,轻声劝慰一句后,将笔墨纸砚拿出放到了案几上,“您与上将军一同出生入死过,旁人的话他不信,您的话他一定信。
既然上将军不会走,那就让上将军自己做足应对就是了。”
往砚台里倒了些水,拿起墨块轻轻研磨了几下,塔米稚继续道:“传信不能只捡着上将军能信的说。
不信却能发生的也要一同说。”
将墨块放下,塔米稚起身走进后堂取了两方小印过来,“这是任家与王家的族印。
我会装着两家之人写些秘言。
到时与您的信一同传给上将军。”
塔米稚的办法让李信目光陡然一亮,可想到族印并不能证明什么,且九原就有王家的人,蒙恬未必会相信,闪亮的目光瞬间又暗了下来。
塔米稚见状明白李信在担心什么,微微一笑,道:“武功得任家人,以及王昂的阿翁已经到了武威。
我会安排他们去安登把夫君留着的阳夏族人给接回来。
您可以顺便让两家的人去给上将军传个信。
想必上将军定然会多思虑思虑的。”
塔米稚考虑的方方面面,虽不说一定能救得下蒙恬,可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李信先是点点头答应下来,随后又极为疑惑与惊讶道:“任家的人怎么也到武威了。
那小子信里提没提给任嚣灌了什么迷魂药?!”
塔米稚抿嘴一乐,“这可没说,是任家人自己找上来的,还说是一切听我的安排。
既然帖子上盖了夫君的印,又是他们自己那样说,那就随手用用好了。”
闻言,李信嘴角抽动了几下。
塔米稚的聪慧与急智,再一次超出了他的认知。
真是鱼找鱼虾找虾,这样的妖孽女子,就得归黄品摆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