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打造一个和现有八国制度与众不同的华城,首先要做的一点就是打破家天下的规矩。而想要做到这一点,最简单的方式就是从一开始就用律法的形式明文规定下来。
王在法下说起来简单,但真要让这个世界的人接受这种观念还是太过离经叛道了一点。
华城好就好在是一张白纸,一张什么都没有的白纸。在这种契机下或许就能让不可能变成可能。
华城说白了就是个试验田,因为就连方诺自己也不知道他脑海里想的那些东西直接搬到这个世界上来会不会造成严重的水土不服。
领先一步是天才,领先十步就是疯子了。治大国如烹小鲜,吃了无数亏的他必须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周围人对他的一切看法。
其实老吴说他双标不能说错,但也不完全对。在重塑华城这个过程中他必须以一种超然物外的姿态来对华城进行细致又小心的改造。
若是制定出的律法连他自己都给框进去了。那他到时候做起事来反而束手束脚了。这也就是他为什么会让岳封当这个城主的根本原因。
他要扮演的角色是上帝,是华城全知全能的上帝。而不仅仅只是一个华城城主而已。他要有随时掌控着可以对华城推倒重来的手段和魄力。
不至于作茧自缚把自己也给锁在牢笼里无法自拔。
商鞅车裂于秦法之下,周兴伏法于大瓮之前。这种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的事情方诺是绝对不会让他重演的。
想要从根本上杜绝华城的世袭罔替,这个城主之位方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做的,不但他不能,就连许幼翎也不能。
一旦他们从一开始就和华城死死的绑定在一起,那么万一将来他们有了后代会不会要继承这个位置?
若继承,那他所做的一切就等于白费了。人亡政息后一切都会回到原点。
若强行不让自己的子嗣继承呢?那就要问问你下面的人答不答应了。不然你以为赵匡胤是怎么披上黄袍的?
后世之人已经无法猜测赵匡胤在当时是怎么想的。我们就假如他当时真的没有取而代之的心思。是后周朝数一数二忠臣。
可衣服都披到他身上来了他敢说个“不”字吗?但凡这个时候赵匡胤敢磕巴一句都是人头落地的下场。千万不要小看了下面人那颗想要进步的心。
你不拿,我怎么拿?我不拿,耿专员怎么拿?耿专员不拿,你我怎么进步啊!
权利场上的逻辑向来都是直白和赤裸裸。方诺可以保证他这一代不出问题。可下一代呢?下下一代呢?围绕在他子嗣身边的那些既得利益者呢?
华城做的越大,其中牵扯的利益就越大。这个时候你跟下面的人说我要放弃世袭罔替,不把城主之位传给儿子而是要选贤任能传给一个外人。你觉得可能吗?
到时候别说你那些手下会不会答应了。就问问你儿子会不会答应?
所以华城不能沾。城主之位更不能沾。只有从源头上杜绝这种可能,华城的制度在他百年之后才有一丝可能传承下去。
对。就只有一丝可能,历史的惯性的很大的。他能保证他在时能镇压当世让人不敢妄动,可一旦他死了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世袭罔替是人性,和人性作对也往往也是最难的。甚至就连他自己都不敢保证几十年后他的想法会不会受到改变。从而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封建主义者。
这些道理老吴不懂,许幼翎是懵懵懂懂。因此他们错怪方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伤好点了吗?”来都来了。要是不去和拓跋友荣打个招呼未免有些失礼。
拓跋友荣对于方诺的突然到来略带一丝惊喜,但这一抹惊喜又很快被她藏在眼底。
“好多了。”拓跋友荣点头道。
“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吗?”方诺开门见山的问道。
拓跋友荣眉头一皱:“先生此言何意?莫非是想赶我走?”
方诺闻言不由哑然失笑:“别说的这么难听,什么叫赶你走?你要喜欢的话想住多久都成。”
“那先生的意思的?”拓跋友荣松了口气道。
方诺定了定心神直言道:“我明日,最多后日就要离开恒阳了。这一去我也不知何时会回来。而且幼翎这次也会跟我一起走。到时你一人住在这里怕是连个伴都没了。”
“走?”拓跋友荣心中一凛:“你是要去幕国吗?”
方诺淡淡一笑:“你怎么知道要去幕国?”
“呵呵,你这睚眦必报的性格除了幕国还有哪值得你上心的?”拓跋友荣讥讽道。
方诺闻言毫不避讳的承认道:“那倒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幕国敢招惹我那就必须要让他付出代价。我这次来是专门来和你辞行的。因为下次相见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我已经和杜军主打过招呼了。如果你想继续住下去你想住多久都行,一切吃穿用度将军府包了。若是你住的烦了也随时可以北上回国。”
拓跋友荣听后心情很是复杂。对于眼前这人她从相互接触开始就没在他身上讨得一点便宜。虽然这个过程她也没有尽全力去搞好两人的关系。毕竟在她内心深处他还是对方诺的所作所为有些排斥的。
可现在突然听到他要走,她心里又隐隐有些舍不得是怎么回事?
“华城呢?你这一去华城你不管了吗?”拓跋友荣突然说道。
“华城?呵呵,一片废墟有什么好管的。相信经过前段时间的事情,短时间也没人会来找华城的麻烦。就算来了也无所谓,反正就一个破城,谁喜欢谁拿去好了。”方诺语气大度的说道。
拓跋友荣咬了咬牙问道:“我问你一件事,我希望你能诚实的回答我。”
“你问。”
“那个叫岳封的小子真是景王的嫡子吗?”
方诺闻言先是一愣,他想不到拓跋友荣问的竟然是这个。他盯着拓跋友荣看了良久,最后从怀里掏出那张诀别书朝他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