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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上个月,隔壁张老汉犯了急性肠胃炎,儿子用板车拉着他往卫生所赶,半路上雨下得瓢泼,等赶到时张老汉已经烧得说胡话。

\"可不是嘛,\"

她抹了把眼角\"去年冬天下大雪,李婶家小孙子出疹子,她顶着风雪走了两个时辰,回来自己也病倒了......\"

王建国转身时,军大衣下摆扫过桌角的酱油瓶。他蹲下身,与坐着的杨小花平视,目光灼灼:

\"你知道吗?上个月刘大爷咳血,愣是扛了三天才舍得去卫生所,结果耽误了病情......\"

他的声音突然放轻。

\"咱们村要是有个卫生所,能少受多少罪啊!\"

杨小花咬着嘴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想起父亲临终前,在医院走廊里那些漫长的等待。

想起深夜急诊室里,那些因得不到及时救治而黯淡下去的眼神。

这些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这可是真正的造福百姓啊!\"

王建国猛地拍了下大腿,震得桌上的碗筷叮当作响。

\"你就忍心看着老少爷们儿,大半夜抱着孩子在泥地里赶路?\"

他转向赵书卓,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书卓哥,这事暂时就这么定了!明天天一亮,咱们就去找宋主任商议!\"

赵书卓皱着眉头,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

他想起三年前,带着知青们开垦荒地时,也是这样面临重重困难。

可看着王建国眼中燃烧的热忱,再看看杨小花低垂的眉眼,他终于缓缓点头:

\"行,先听听宋主任的意见。不过小花,\"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

\"如果条件允许,你就别推辞了。这里需要你。\"

何雨水突然跳了起来,围裙上的面粉簌簌掉落:

\"我第一个报名当学徒!我手脚麻利,保证一学就会!\"

沈春华也跟着站起身,竹扇在掌心拍得啪啪响:

\"我去挨家挨户动员,村里年轻姑娘多的是,保管凑齐人手!\"

月光悄悄爬上窗棂,将剪纸的鲤鱼图案投在杨小花身上。

她望着眼前热情洋溢的众人,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或许,这片黑土地真的能成为她新的战场,让她用自己的双手,守护更多人的健康。

破晓时分的北大荒还浸在浓稠的墨色里,远处的山峦像巨兽的剪影蛰伏在地平线。

王建国翻身坐起,炕头的闹钟指针刚划过五点,铁皮外壳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他轻手轻脚地穿上磨得发亮的胶鞋,煤油灯的微光中,他仔细检查着口袋里叠好的卫生所筹建计划书。

那是他昨夜就着昏暗的灯光,用铅笔反复修改誊写的。

院子里,他熟练地往自行车链条上抹了些牛油,金属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几颗残星还倔强地挂在天边。

他深吸一口带着露水气息的空气,仿佛已经闻到了成功说服宋主任后的喜悦味道。

当王建国的自行车停在赵书卓家院外时,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

篱笆墙上的牵牛花还打着卷,他摘下帽子扇了扇额角的薄汗,指节叩在斑驳的木门上:

“书卓哥!”

声音惊醒了屋檐下的燕子,扑棱棱的振翅声在晨雾中回荡。

“我要去公社找宋主任商议一下卫生所的事,你跟我一起去吗?”

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不多时,木门“吱呀”洞开。

赵书卓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工装,手里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玉米面饼,领口还沾着几粒饭渣。

晨光斜斜照在他脸上,映出他眼下淡淡的青黑——显然,他也度过了一个辗转反侧的夜晚。

他将饼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

“走吧,咱们一起去。”

说着,转身从门后抽出一把磨得锋利的镰刀,别在腰间。

“找完宋主任,我好去生产队。这一走就是好几天,也不知道播种进度咋样了。”

王建国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伸手帮赵书卓把自行车推出来。

两辆自行车并排停在土路上,链条上的牛油在朝阳下闪着油光。

“要是今天能把这事敲定,”

王建国一边调整车座高度,一边兴奋地说,。

我下午就去趟供销社,看看能不能先订些消毒水和纱布。”

他的目光落在赵书卓工装裤膝盖处的补丁上,想起这个老大哥平日里省吃俭用,却总在别人需要时慷慨解囊。

北大荒的清晨裹着层湿漉漉的雾气,草叶上的露珠沉甸甸地坠着。

赵书卓站在何雨水和杨小花暂住的土坯房前,手握着自行车把手迟迟未动。

他工装裤膝盖处的补丁被露水洇得发暗,鞋底还沾着昨天帮沈春华修篱笆时的泥块。

屋内传来轻微的呼吸声,他几次抬起手,又在离门板半寸的地方停下,指节悬在褪色的木门上,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扯着。

终于,他鼓起勇气叩响门板,声音放得极轻:

“小花,我和建国去一趟公社,然后我再去一趟生产队。”

话音落下,他侧耳贴着门板,能听见被褥窸窣的响动,却听不见杨小花的回应。

清晨的风掠过屋檐,卷起他鬓角几缕被露水打湿的头发,他突然有些懊恼自己的笨拙,又补了一句:

“一会儿你们起来记得吃点儿早饭,灶膛里煨着红薯粥,我临走前添了柴火。”

院子里的老母鸡“咯咯”叫着从篱笆缝钻进来,刨食地上的谷粒。

赵书卓望着窗棂上贴着的褪色窗花,那是沈春华去年过年时剪的,边角已经有些卷曲。

想起杨小花苍白的脸色和倔强的眼神,他的喉咙发紧,继续说道:

“如果你在家待着无聊,就跟雨水一起去供销社,听说新进了上海的雪花膏和花布。”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

“要是不想出门,就窝在屋里歇着,暖壶里有热水,炕头还放着毛毯……”

屋内传来窸窣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何雨水朦胧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书卓哥,你们快走吧,不要打扰我们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