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岸的浑铁棍刚搁在忘川石凳上,正想途中小憩一下,就看见伯靡的魂魄提着灯笼走来。
老将军的甲胄还沾着人间的尘土,腰间却没挂那柄陪他征战半生的铜戈 —— 取而代之的是串麦穗编成的手环,穗尖还带着纶邑的泥土香。
“伯靡将军,一路走得可安稳?” 惠岸起身相迎,注意到伯靡的魂体比普通怨灵透亮许多,那是一生行善后的清正之光。
伯靡咧嘴一笑,灯笼照亮他眼角的皱纹:“死得挺安稳,就是死前惦记着件事,得跟您交代。”
伯靡从袖中摸出块青铜令牌,正面刻着 “以史为鉴”,背面是少康的亲笔:“寒浞之乱,非一人之过,乃天下之镜。”
惠岸挑眉,令牌边缘还刻着细小的饕餮纹 —— 那是从寒宫废墟里捡的材料。
“陛下在寒宫旧址修了座纪念馆,” 伯靡的声音里带着自豪,“里头摆着寒浞的蚀心戒残片、血祭用的鼎,还有他写的暴政竹简。百姓可以随便进,小孩子们还能在墙上画‘什么是仁政’。”
惠岸的指尖抚过令牌上的 “仁” 字刻痕,想起少康即位时说的 “治天下先治民心”。
伯靡突然压低声音:“陛下还让我带句话 ——‘尊者在冥界设的审判台,能不能让亡魂看看寒浞的悔过?’”
“设个‘因果镜厅’吧。” 惠岸望着忘川水,水面突然映出夏朝百姓在纪念馆里议论的画面,“让每个往生的魂魄都能看见,朝代兴衰不是天命,是人心聚散。”
伯靡点头,灯笼里的烛光突然映出他记忆里的场景:少康带着孩童给纪念馆除草,帝杼在厅前种下象征警醒的苦楝树。
“我生前总琢磨,” 伯靡摸了摸腰间的麦穗手环,“为啥陛下能赢过寒浞?现在明白了 —— 陛下把敌人的骨头磨成了肥料,让仁政的种子长得更壮。”
惠岸轻笑,这比喻倒像少康会说的话。
夜影的冥界灵体突然出现,幽影灵戒上的裂痕已完全愈合:“要设镜厅?缺个看门的吧?”
伯靡打量他两眼:“你这小子,黑暗面和光明面合二为一了?”
夜影挑眉:“托您的福,在净心堂泡了三天孟婆汤,连戒子里的混沌符文都被泡软了。”
“镜厅就交给你了。” 惠岸将伯靡带来的青铜令牌递给夜影,“每个魂魄来参观时,你就给他们讲讲少康的‘因果司’,还有伯靡将军的‘忠勇录’。”
夜影接过令牌时,戒面闪过寒浞怨灵在镜厅忏悔的画面 —— 那是未来的因果。
伯靡的灯笼突然开始闪烁,他知道往生的时辰到了。
老将军对着惠岸抱拳:“尊者,替我跟陛下说,伯靡来生还想当夏朝的兵,守着他的仁政太平。”
惠岸点头,挥袖引来往生莲,花瓣上竟映着少康在人间烧纸钱的画面。
“放心去吧,” 夜影拍了拍伯靡的肩膀,“您的忠勇故事,我会讲给每个路过镜厅的魂魄听。”
伯靡笑着踏入莲花,临走前突然指向人间:“看!陛下在纪念馆前种的麦子熟了。”
惠岸望去,金黄的麦浪里,少康正带着百姓收割,身后的 “因果司” 旗帜猎猎作响。
夜影在镜厅门口刻下第一行字时,阿璃抱着灵心玉走来:“伯靡将军的往生莲,落在了夏朝的麦田里。”
惠岸望向人间渐亮的星空,少康的身影在纪念馆烛火中若隐若现,正在给孩童们讲寒浞的故事。
“知道少康为啥修纪念馆吗?” 惠岸问。
阿璃摇头。
“因为真正的强大,不是抹掉黑暗,是让黑暗成为光明的养料。” 他摸了摸镜厅的石门,门内映出伯靡的忠勇、寒浞的悔恨、少康的仁政,“这才是因果循环的真谛。”
夜影的幽影灵戒在门上刻出最后一笔,“因果镜厅” 四个大字闪着金光。
他转身望向忘川,伯靡的灯笼光已经融入万家灯火 —— 那是人间百姓为忠臣点的长明灯。
“惠岸判官,” 夜影突然说,“等商朝的事了结,我想带镜厅的魂魄去夏朝看看。”
惠岸轻笑:“不用等,” 他指向通界灵音宝器,帝杼正在纪念馆前迎接参观的冥界魂魄,“少康已经给你们留了通道。”
阿璃的灵心玉柔光裹住镜厅的第一缕烛光,惠岸知道,从此刻起,冥界多了面照见人心的镜子,而人间的少康,早已把 “以史为鉴” 刻进了王朝的骨血里。
这一夜,忘川水格外清澈,倒映着人间与冥界的光 —— 那是伯靡的忠勇,少康的仁心,还有惠岸坚信的、永远不会熄灭的因果之光。
“夜影,民意审判后,寒浇、寒豷两兄弟的情况如何了?” 惠岸望着忘川水。
夜影微微一怔:“待我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