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事已至此,没什么好瞒着的,玉衡干脆点头。
“他们并非自愿,乃是灵体被困于此,不得已而为之。”
“同僚一场,我并不希望他们在死后仍不能获得安宁。”
云倚风眼皮一跳:“你等等,什么叫被困在这里?被谁困住?”
不会是师尊吧?不应该啊?不可能啊?
玉衡沉默片刻,云倚风盯着他,发现他眼中似乎又有黑气闪过。
“…此事说来话长。”
“那你长话短说。”云倚风倒要看看玉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玉衡抬头,双方僵持片刻,前者妥协。
“孤沙之漠是万年前死于荒地的修士的埋骨之地没错,但那是之前,在主上决心自曝之前,荒地越发桀骜,短短半个月,便让上万人自行走入里面,这万余人无一例外,纷纷殒命,荒地也因此实力大增,其中势压不断往外渗透,离得近的城池修士几乎全疯了。”
神龟完全愣住,喃喃道:“我竟不知还有此事?”
主上当初特意托付他差事,而后他便两耳不闻窗外事,也再没见过主上。
嘶,不对啊,他的记忆不应该是这样吧?
神龟脑子乱糟糟的,一时有些怔愣。
玉衡看了他一眼,没理他。
云倚风几人听得认真,照这样来说,万年前荒地的手段跟现如今的深崖裂谷在本质上没差太多。
“荒地力量正盛之时,圆盘已毁,主上寻遍大陆,再没找到其他能与荒地抗衡的力量,那段时间,各地焦头烂额,因为荒地诱人深入的区域正在不断扩大,主上当时在寻找办法,同时也在运作其他事宜,比如留存水地的宫殿。”
“我们这些麾下没闲着,纷纷四处求书问器,试图为主上分忧,同时也是为了自救,更有不少人开始病急乱投医,幸好没酿成什么大错。”
玉衡说着,眼底竟然有一丝怀念的意味。
云倚风仔细盯着他的双眼,此前一直萦绕不散的黑气居然在此时消散不见。
这是怎么个意思?
她若有所思,意思是玉衡现在心性平稳,说的是实话?
“但是某一天,营中突然消失了很多人,我追查他们的下落,发现他们都进了荒地,我疑心荒地力量再度增强,竟能引诱我方心性坚定之人,故召集人马想把他们捞回来,但尚未动身,主上要以身殉荒地的消息便传到我耳边,没等我有其他动作,天地色变,大陆分裂,我昏迷了许久。”
玉衡闭了闭眼,不知怎的,他说说话还冒汗了。
“我醒来后跑向荒地,发现荒地已然不在,大陆边缘正在缓缓合并,空间刃频出,但孤沙之漠并未受影响,因为上面有一层结界,笼罩住死不瞑目的灵体,他们状态癫狂,狠狠冲撞着结界。”
“我原本疑心有人用秘法困住这方凌乱的天地以保留他们的怨气,但强行违逆他人意愿的不可能没有留下痕迹,我并未找到证据,就在这时,主上尚未完全散去的灵力全然进入孤沙之漠,构造了死生之界。”
云倚风眯起眼睛,方才还没什么怪异的地方,但是讲到上面这一段的时候,玉衡眼中的黑气怎么又冒出来了。
江晚皱起眉头,连云凛都觉得怪异。
玉衡这些话听着虽然好像有点道理,可细想,问题可多了去了。
这批人为何突然离开?为何这么凑巧地在扶黎以身殉天地的时候身死,灵体还出现在孤沙之漠?
又这么凑巧地,孤沙之漠上方突然出现结界,拦住了灵体,扶黎的灵力还顺势构造死生之界,让这群灵体安了家?
她自己的灵体也沉睡在孤沙之漠上万年。
“他们被归入死生之界后便消失了,我当时感受到主上的灵力气息,便知晓她定然妥善安置好了灵体,于是我进入孤沙之漠。”
“…后来,主上的残部找到了我,我们都不甘心也不相信主上就这样陨落,因而反复在孤沙之漠找寻,甚至试图突破大陆壁垒。”
玉衡吐字清晰,有条不紊,语气平淡。
云凛暗自琢磨。
不管是大陆分裂还是大陆合并都呈现天崩地裂之势,前者的力量是扩散的,伤亡必定很多,即便是扶黎,她在自爆后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哪来的妥善安置灵体的时间,说不好这些修士是被荒地杀死的还是……
“阁下确定自己没有说谎吗?”
玄听南憋了半天,没忍住。
“前辈们的灵体明明在孤沙之漠好好的,若不是你设计让深崖裂谷与大陆融合,前辈们哪里会成为现在这样!”
叽里呱啦的说什么呢?!她一个字也不想听!
事情不就这么个事儿吗?要没你在这谋划,他们现在能像个望夫石一样望着深崖裂谷?
所以这家伙还是在猫哭耗子假慈悲!
云倚风几人眼里飞快闪过一丝笑意,不愧是阿南,一针见血。
“这是两码事。”玉衡淡然道。
玄听南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
“行,你接着说。”
“我后来在机缘巧合之下闯入死生之界,得知他们的存在,并看到他们肢体残缺的模样,你们应该知道,肉身损伤再大,也不会带向神魂,除非攻击者一开始就是奔着肉身神魂一道销毁的意图而去,显然他们遭受的是后者,普通的攻击亦无法达到这个效果,荒地也是如此,故他们生前必然遭受过类似献祭的术法。”
“我不想我的同袍们死后也不得安生,所以需要木之力。”
云倚风越听越不得劲,越听越觉得怪异。
玉衡声线本就平淡,这话说的,像自己给自己洗脑似的。
“所以他们能够抵挡深崖裂谷?”
江晚再次点出关键。
玉衡又不说话了。
“你口口声声说不希望同袍们不得好死,希望让他们的灵体重归天地,可所行之事却是争夺能够庇护大陆的木之力,而你方才也并未坦白他们是抵御荒地的一条防线,你口口声声说会继承扶黎遗志,所行之事却在维护深崖裂谷,这你又怎么解释?”
江晚冷声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