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一滞,话语比寒风还要刺骨,寒川在那一瞬双腿像是被冰封,寒意席卷至全身,将他淹没在其中。一根根冰凌刺入了他的体内,而最深的那一根,直接将他的心脏一击刺穿。
眼看着沈钰摇摇欲坠,缓缓走入了黑暗之中,可寒川却失了所有阻拦的勇气。
因为罪魁祸首,没有资格关心,也没有资格插手。
可沈钰走出去没几步,忽然身形一歪,又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月尘!”呼吸一滞,寒川一个箭步冲了过去,赶忙将人打横抱起,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全碎了,碎成了很多片,再也拼凑不起来。
这一次的昏迷持续了约莫一个时辰,寒川将瑜箐的尸首放在了雪见的背上,捆死,而后又施法加持保护,确认了一切绝对万无一失后,他才带着沈钰来了阳城。
此刻夜已深,阳城内除了引路的灯笼外,几乎毫无人烟踪迹,但好在今日是除夕,所以有些客栈仍旧灯火通明。
他带着人找了间客栈入住,上楼时,不小心碰上了一名醉汉。
“诶呦,对不住”,醉汉赶忙胡乱点头,行礼致歉:“对不住公子……喝,喝大了。”
只因他撞上的是沈钰,所以寒川的眸光在那一瞬就沉了下来,他不受控制的瞥了醉汉一眼,醉汉感到一阵无形的杀气,不由得一愣,酒意当即醒了几分。
可他实在是没工夫与他计较,只瞥了一眼后,便带着人绕过醉汉,步入了房间内。
他将身上所带的伤药,能用的都给他用上,帮着他除去外衣,小心翼翼的清理着伤口,许是有过前车之鉴,所以寒川身上的伤药备的足够齐全。
无人知晓他当时内心的感受,待帮他把身上的外伤全部处理完时,沈钰几乎浑身都裹满了纱布。
寒川前脚才将用过的纱布处理掉,后脚沈钰就惊醒了过来。
“伯母!”
双眸猝然睁开,平静的胸口忽然跌宕起伏,额间也沁出一层冷汗,眼眸中满是惊恐与错愕。
“月尘”,寒川赶忙来到床边,温声对他说道:“没事了,别怕……”
“是你”,眼看着他眼眸里的惊恐,逐渐恢复平静,而后又闪过一抹恨意,接着又蹙起眉头,变得非常痛苦,他咬碎了牙,眼眶一瞬染上了红,痛苦的说道:“是……你!”
“是我来迟”,寒川也蹙着眉,眸中满是不忍,他轻声道:“是我对不住你。”
“你!”沈钰不顾手上缠着的纱布,猛的抬手拽住了他的衣襟,手臂凸起青筋,洁白的纱布瞬间染上一层猩红,他痛苦的仰起头,看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可话到了嘴边,就只剩一个“你”字。
“别这样”,寒川任由他拽着衣襟,心痛到无法呼吸,可看着他情绪激动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你身上有伤。”
“是你”,无法言说心中的痛,他恨透了寒川封了他的魔脉,害他无法使用墨凛,逼得他非得自爆保全无师之巅。
可一想到寒川只是不想自己步入歧途,只是希望自己不要引火上身,他完全没有恶意,他会拼尽自身修为封掉自己的魔脉,也只是为了保全自己。
再加上他自身对寒川极深的感情,这使得他上下两难,极其痛苦。
他根本就不舍得责怪本就无错的寒川,可他也不可能对无师之巅所发生的一切,都视而不见。
爱之极深,竟成了扭曲。
他拽着寒川的衣襟,猛的往下一拉,随后便不由分说的吻了他。
“唔!”双眸猝然睁大,沈钰会有这种举动,是他完全没有料到的,寒川不是不能吻他,也不是不能让他吻,可如今他身上的伤才刚包扎好,此刻若是乱动,只怕又会渗出血来。
可他又怕雪上加霜,所以又无力制止,僵持不下,他竟拿沈钰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沈钰却不管不顾,像是失了智,又像是在自虐一般,不顾自己身上的伤,不顾一切的深吻。
知道他如今悲痛欲绝,也知道他身负重伤,可他是沈钰,他是寒川的爱人,情窦初开,被他这般对待,寒川就算是不想,也难以抑制心中的躁动。
“月……唔”,几次挣脱,都以失败为终,他好不容易挣扎着抬起了头,可沈钰却死死的搂着他的脖颈。
喉结不自觉在颤抖,寒川的声调都软了,他痛苦的提醒道:“别这样,你伤得太重。”
可沈钰对此却充耳不闻,手臂上包扎的纱布几乎已经被完全染红,他强硬的起身,硬把寒川拽上了床榻,他跪在沈钰面前,却被吻的连话都说不出口。
但寒川也只是痛苦的承受着这一切,额间后背已被汗水浸湿,紧握的拳头,指尖深深没入掌心,脖颈凸起一根又一根的血管。
他忍得快要发癫,可都没舍得伤害沈钰分毫。但沈钰却仗着他不敢动弹,而愈发肆无忌惮。
拆了腰封,褪了外衣。
寒川最后忍无可忍,终于捉住了他已经血淋淋的手,隐晦的提醒道:“别这样,你身上有伤,等……等你好了,我们再……”
“我就要现在”,沈钰吻得唇瓣发红,尽管房间内的灯光不算明亮,可他眼尾的泪痕,却格外明显,没有一丝一毫的避讳,他淡漠,而又直截了当的说道:“我现在就要与你圆满。”
“不行”,寒川极其不甘心的偏过头,紧皱的眉头隆起,他咬碎了牙,还是说道:“你伤得很重,你……唔!”
可话还没说完,他又被沈钰掰转了头,再度陷入窒息之中,其实也不止是不能,寒川是根本就不懂,他不懂缠绵旖旎,也不懂如何相爱。
其实沈钰多少知道一些,从前不做只是因为他害怕,只是因为畏惧,他知晓初次不会好受,他怕疼,但更怕寒川会疼。
可如今,他却渴望疼痛。
他渴望能用自身,去替所有遭此噩耗的同门承受一切痛苦,也恨不得自己替瑜箐去死。
“砰”一声响,寒川被他推倒在床榻上,他下意识想要起身,可沈钰却死死的将人架住。
“你别这样”,寒川莫名的感到一丝恐惧,他的爱意发作起来,连他自己都觉得害怕,更别说让沈钰承受,还是身受重伤的沈钰。可眼看着他胸膛的纱布也渗出了血,寒川更加不敢动弹了,只能轻声细语的哄着他,劝说道:“你会疼的。”
可沈钰却无动于衷,眼看着爱意交融,融合在了一起,寒川绝望的合上了眼帘,而沈钰的喉间也爆发出了一声,难以忍受的呜咽。
“你!”明明他那般痛苦,明明他痛得快要昏厥,可寒川,却仍旧能感受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感觉。
那一刻,他真的恨死了自己,他死死的咬住下唇,直至舌尖捕捉到一丝血腥,他才痛苦的说道:“别再继续了,求你……”
可沈钰已经疯了,胸膛的纱布已经被尽数染红,他绝望的仰着头,脖颈爬满了纵横交错的血管,哀嚎不断,他在惩戒着自己,却仍旧深深的爱着寒川。
泪水溢出了眼眶,他们所行之事为爱,却哭红了眼,彼此都将自己折磨得遍体鳞伤。
沈钰用这种极其扭曲的方式在自残,自虐,不止一次,那是他们的第一次,却也是最疯狂的一次。
床榻被褥都沾满了血,就连寒川的身上,也血迹斑斑,痛苦的哀嚎近乎持续了一整夜,最后两人都精疲力尽的倒下,而寒川也瞬间失去了意识。
只是朦胧之中他紧紧搂着沈钰,鼻腔里满是血腥的气息,齿间也满是甜腥的血液。
可次日清醒之时,沈钰早已不见踪影。
他深知沈钰这一别,便再难寻其踪迹,所以他只能失魂落魄的回到了无尘之境,可好巧不巧的是,就在他归来之时,却碰上了疯疯癫癫的沈骏。
他不受控制的对他破口大骂,又失去理智的将他揍得遍体鳞伤,除了沈骏之外,无人敢问他的近况,也无人敢议论他脖颈上的爱痕。
周淮重伤,已回无尽门修养。
这是沈钰给他留下的信息。
而沈钰那时便潜藏在外,一直在用墨凛,制作邪祟,魔道并非一朝一夕,成了废人的他,此刻也只能别无他法的选择了墨凛。
他不断尝试,摸索,最后彻底让墨凛成为了自己唯一的武器,而待他来到无尽门之时,已经能完全掌控墨凛,并能对周淮报仇雪恨了。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当沈钰来到无尽门时,他目的明确,直奔了周淮的寝殿,而就在门开的那一刻,在他见到周淮的第一面时,他便当场结束了他漫长的生命。
而后他便操控着邪祟,在这偌大的无尽门内,不断找寻着辛曲他们的踪迹,可最后找到的,却是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首。
而他们之中,仅剩的便只有奄奄一息的辛曲,许是不甘心,所以受到了墨凛的影响,他们亡魂未消,竟成了冤魂。
但此地不宜久留,沈钰将他们的魂魄都收集了起来,而后便带着辛曲要走,可偏偏这时,寒川他们却已经赶了过来。
面对着横在门口,挡住了去路的寒川,沈钰心一狠,还是选择对他视而不见。
而在他见过周淮的惨状之后,他便明白了沈钰最后还是动用了墨凛,他不知晓沈钰已经自爆沦为了废人,他只知道如果让世人知晓他有持有神魔双武,且墨凛还是邪物的状况下,他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他不是不能理解沈钰对周淮的恨,可在寒川眼里,沈钰就是不能用这种方法,也不能使用墨凛。
他本是将死之人,被判了死刑,动了情之后的他,每一日入睡后的苏醒,都是靠着运气。
没人知道意外到底什么时候会来,所以他只想在他活着的时候,力所能及的,顾全所有在意之人的性命。
可沈钰却一点也不肯听他的,一点信任都不肯给他。
两人对对方说出了最难听,最恶毒的话。
“何为恩?何为怨?”霜降缓缓举起,剑锋指向沈钰,他淡声道:“是你,还是我们?”
“随你怎么想”,沈钰咬碎了牙,呼吸一滞,他也淡声道:“从今往后,你是你,我是我,我与你两不相欠,再无瓜葛。”
一阵寒风扑面而来,伴随着霜降骇人的寒光,寒川那张冷冽的脸瞬间在面前放大,紧跟着喉间一痛,一股暖流随之溢出。鼻尖捕捉到一丝血腥气,那一瞬他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原以为寒川是想要了他的性命,却不曾想,冷冽肃杀的霜降,也只是轻轻从他的脖颈处擦拭而过。
正当沈钰不理解他的行为之时,寒川又举起了霜降,将其横在脖颈处。
“你干什么!?”沈钰蓦地睁大了眼眸,比起他杀掉自己,他更害怕寒川会受伤,他不受控制的抬手想要制止,声调也立马软了下来:“把剑放下,雪尽,你快把剑放下。”
可寒川也没有听他的话,寒光一闪,剑锋从脖颈处划过,鲜血瞬间溢出,可寒川却转过了身,淡声道:“我与你一刀两断,再无以后。”
明明看似是想要斩断与沈钰的一切,看似再也不复从前,可在私心里,他仍旧希望沈钰能拦住自己,能对他许诺往后再也不使用墨凛,他们还能回到从前。
可现实总不会如愿,自那一别过后,再相见时,沈钰身上的罪名就又添新。
从决定使用墨凛复仇之时,沈钰便早已做好了与沈骏断绝关系的准备,毕竟他只要复仇,别的也一概不在乎了。
沈钰带着辛曲离开之后,毫无例外的,他也死在了路上。
“对不起”,沈钰近乎崩溃,他小心翼翼的搂着辛曲,身子止不住在颤抖,泪水大颗大颗的落下,齿间哽咽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公子不必自责”,面对着自身的回光返照,辛曲是又自责,又不甘,血液浸染了沈钰的衣袍,他努力的说道:“回家本就是奢望,若无公子,只怕我等连重见光明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