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晟?”
白韶然在座椅里动了动,身侧的余温已经消散。
她刚要起身——
“韶然,等一下。”
青岚从后舱闻声走来,能量梳理刚完成,发梢还萦绕着微弱的光晕。
“青岚?顾晟呢?”
白韶然微微坐直身子。
无法使用能力时,她比其他人更易感到不安。
“他带怜折和茶薇下去了,说是买些衣服......”
青岚伸手,轻轻将白韶然额前的碎发拨到耳后。
目光扫过座椅边缘时,她忽然顿住。
那是......?
深黑色的狩夜令静静躺在座椅上,泛着冷硬的光泽。
顾晟的。
他忘了带走?
不,他从不丢三落四。
白韶然察觉到她的停顿,指尖轻触她的手腕:“怎么了?”
“他......没带狩夜令。”
“没带狩夜令?”
白韶然微微一怔,他不是那样粗心的人才对。
“问问他吧。”
她伸手探向怀中,取出终端——
不对,触感不对。
“这不是我的终端。”
顾晟离开前,不仅换了终端,还特意留下了狩夜令。
他......是故意的?
这是为什么?
两人一时沉默,只有载具外隐约的风声穿过舱壁。
————————
“阿嚏——”
顾晟揉了揉发痒的鼻尖,顺手推了下眼镜框。
“感冒?”
他低声自语,随即摇了摇头。
开玩笑,他什么体质。
离开公用停机坪后,他一头扎进了锈晶市最喧闹的市集区。
街道被各式载具和推车塞得水泄不通,鸣笛声、叫骂声、货物碰撞声搅成一团。
很显然,全是因为凛疆城这一封。
所有通往城内的物资全堵在了这里,完全没了去路。
顾晟三两步跨上一处高台,目光扫过底下乱糟糟的车流。
想找到“人才”,并不难。
视线所及,尽是握着终端焦躁通话的商贩。
有人脸色发灰,手指深深插进头发里。
有人突然暴起,抡起通讯器砸在车厢上。
“啧。”
他转身倚着栏杆,望向长街尽头。
忽然眉梢一挑——
有个刚结束通话的男人,正手忙脚乱地调转车头,拉着满车货拐进了旁边的窄巷。
............
斯考特猛拧车把,三轮机车在窄巷里歪歪扭扭地往前冲。
两边是斑驳的砖墙,横七竖八的晾衣绳上挂着湿漉漉的工装,几乎扫到他脸上。
眼看就要冲出巷口,侧面冷不丁拐进来一辆堆满生锈零件的推车。
“操!”
他猛踩刹车,车头还是狠狠刮上了推车边缘。
“哐当——”
惯性让后厢几个箱子顺势滑落。
最上面那只裹得严实的方箱磕在墙角,裂开道口子。
底下黑色的包装纸中,隐约透出某种暗色的物质表面。
斯考特心跳都漏了一拍,几乎是滚下车。
他一把扯下外套就往那豁口捂,手忙脚乱地把箱子往回塞。
“你他妈瞎啊?!”
推车主人揉着撞红的胳膊,唾沫横飞。
斯考特充耳不闻,翻身跳上车座,油门一拧到底。
机车发出刺耳的轰鸣,甩下一地骂声,窜出了巷口。
“操,晦气。”
推车的人啐了一口,悻悻推着车离开。
............
许久。
“嗒——”
一道身影悄然落下。
顾晟来到刚才货物掉落的地方,缓缓蹲下身。
他伸出食指,在尘土中轻轻一抹,指腹沾上些许暗红色的碎屑。
指尖搓了搓,碎屑在阳光下泛出诡异的光泽。
“这东西......”
他随手甩了甩,目光追着机车消失的方向沉了下去。
————————
“快点,今晚必须弄进去。”
斯考特压低声音,三轮机车歪斜地刹停在仓库阴影里。
暗处立刻闪出三道身影,迅速围拢过来。
穿破旧外套的男人抬脚踢了踢刚卸下的木箱,发出沉闷的声响。
“怎么这么慢?”
“别提了,市区路全堵了。”
斯考特抹了把汗,心有余悸地瞥了眼那个磕破角的箱子:“绕了远路,差点出事。”
裹防风领巾的男人蹲下身,指甲在黑纸裂口处轻轻刮了刮。
“货没问题,赶紧处理掉,那边来渠道了,走上次那条土路。”
“啊?那不得累死?”
斯考特瞪圆眼睛:“上次差点颠散架了。”
“不然你想怎么进?插翅膀飞进去?”
“娘的,算了。”
斯考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能把这货弄出去就行,城没解封,这行当还是消停段时间吧。”
仓库外风声呜咽。
几人不再多话,利落地将箱子往仓库深处搬去。
“离约好的时间还有几个小时,去找几个女人暖暖身子?”
有人提议,嗓音里带着倦怠的轻佻。
“你们去吧,我在这守着。”
斯考特在角落找了个木箱坐下。
“嘿,这鬼地方谁没事会来,怕什么?”
同伴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
“算了。”
斯考特摆摆手:“回头再去也不迟。”
其他人不再坚持,脚步声渐远。
仓库重归寂静,只剩下夜风钻过铁皮缝隙的呜咽声。
斯考特点了支烟,猩红的火点在昏暗中明明灭灭。
远处城区的灯火在灰蒙夜色中晕染开来,模糊得像隔了层毛玻璃。
“飒——”
顶棚边缘的光线忽然暗了一瞬。
“嗯?”
斯考特夹烟的手指顿了顿。
他眯起眼睛,瞳孔在昏暗中缓缓收缩。
棚顶的铁皮静静悬着,积灰的蛛网在微风中轻轻颤动。
“眼花了......”
他嘟囔着,深吸一口烟,却忍不住摸了摸发凉的后颈。
“嗒——”
这次,不是错觉。
斯考特整个人猛地弹起,汗毛倒竖。
“谁!”
他甩掉烟,从怀里掏出一把乌黑的手枪。
“没做亏心事,怎么会怕呢。”
阴影里传来平静的话音。
下一秒,一只手无声无息地探出,按下了斯考特颤抖的枪口。
银白戒指在昏光下掠过一道微芒。
斯考特瞳孔骤缩,却在看清戒指的瞬间松弛下来。
“哎哟我的哥,人吓人吓死人啊!”
他身子一软,差点没站稳:“不是说好在那边接应吗?怎么亲自出来了?”
顾晟握枪的手顿了顿,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
“啧。”
他忽地咂舌:“跑这行,你这胆子还得练练。”
“那可不,我们脖子上就一颗脑袋,哪比得上你们啊。”
斯考特彻底松了口气,视线又一次扫过那枚银戒:“我那几个兄弟刚走,要现在喊回来?”
顾晟镜片后的赤瞳微微眯起。
“不。”
他松开握枪的手,朝堆放的木箱扬了扬下巴:“反正就这几箱,装车带走。”
“也行。”
斯考特利索地起身推开仓库铁门,锈蚀的门轴发出沉重的呻吟。
“您车上歇着,我这就搬。”
“不急。”
顾晟缓步走出仓库,目光扫过远处街角——那几个身影消失的方向。
这发展,倒是省事了。
一道黑影自他脚边悄然剥离,无声融入了渐深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