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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都市言情 > 恶娇 > 第127章 锋镝(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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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反贼是大罪,客栈众人全部被带回京兆府。因这本是没影的事儿,雷声大雨点小,走个审问流程也就放了。

录完口供,昭昭出堂,侍卫长问何时回去复命,她道:“等把那群穷学生安顿好罢。”

侍卫长瞟了眼槛内的光景,纨绔们急着先录,花钱让穷学生排到队后:“要不要管管?等这几十人录完,天都快亮了。”

昭昭摇头:“不该管的别管。耽误人家赚钱作甚?”又道:“你去找押咱们来的那位大人问句话,这毕竟是大事,江尚书来不来露个面?”

侍卫长闻言一愣,她向来通透,咋忽然糊涂了:“姑娘,咱们心知肚明这事纯属编造,他老人家来做甚么。”

昭昭斜睨,眼眸亮如寒星:“那李大人来不来?”

虽未指名道姓,但京中和江尚书绑得紧的李大人没有第二位。

侍卫长想了想:“说不准。”

昭昭不再多问,找人要了创帛,坐到廊下,随意把流血的手缠了。

忽听远远一句:“姑娘?”

她望过去,廊那头站了个人影,瘦高,挺拔,走来的步子带着点犹豫,似乎有些不确定。

渐渐近了,月光先照亮他身上发白的布衣,再是一张挂了彩但清俊不减的年轻面容。

昭昭一时未认出,待谢消庆拱手说“多谢相救”,才隐约想起是谁。

“小事,不必挂怀。”

昭昭神情淡淡,显然并无攀谈的兴致。

谢消庆见她垂眸若有所思,以为在忧虑闹反贼的事,道:“江尚书虽生性刻板严苛,却是个好人,不会冤了谁的。”

好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被那畜生迷了眼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昭昭不冷不热:“你从未入仕,怎清楚他生性为人?”

谢消庆脸上一红,半晌后憋出一句话:“在下从前写过几首诗,有幸得了江尚书赏识,被请入京做官。当时我不晓事,驳了他老人家面子,也没遭刁难苛待。这样一位不逞官威的大人,岂会不好?”

“那你为何拒了他?”昭昭泠然睨过来:“今科榜眼得了他赏识,才中榜就入仕,马上还要娶江家小姐。当初你若应下,平步青云的说不定是你。”

她似乎没那么疏淡了。

谢消庆也坐下,隔着距离说话:“……其中有个缘故。”怕昭昭懒得听,又补了一句:“我没跟任何人讲过。”

昭昭把他看得透彻,淡淡道:“愿闻其详。”

夜风穿廊而过,卷起几片落叶,谢消庆确认四下无人,方压低声音问:“姑娘可知,江尚书的发妻和长子如何离世的?”

昭昭打听李清文时听过江尚书的往事,前者沉疴病故,后者死因不明,且少有人提及,谢消庆一个贫家子,难道晓得其中隐晦?

“不知。”

谢消庆略作迟疑,又问:“你是王府中人,该晓得江尚书和宁王爷的关系吧?”

“这个倒是知道。”

本朝以军功立国,江尚书从前是位儒将,在北边与宁王爷互为犄角,两人是过命的交情。

谢消庆坐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十年前,五十万蛮子南下,两人合力御敌。宁王爷被重军围困,急需救兵。江尚书驰援突围,以不足敌军十一的兵力,拿命救出了好友。”

“战事由此攻守易形,我朝大胜。江尚书居功至伟,却不肯再带兵,还朝做文臣。”

昭昭觉出点话外音:“其中可有缘故?”

谢消庆默然片刻,语气不忍道:“当时兵分三路,宁王爷在西,他在中,东线临海,蛮子难攻,他便让儿子随副将在东线历练。”

“谁料,有奸细泄露军情。敌军调拨重兵围困宁王爷,同时派兵向东。两线告急,都需江尚书救援。”

“帐下将官怕去西线送命,于是劝说,以微弱兵力突破敌军包围无异于以卵击石,不如弃了宁王爷,去东线救少将军,稳妥得多。”

“哪一个做父母的,会眼睁睁看儿子死?敌军万万没想到,江尚书会舍子救友,孤军冲入重兵防线,把必败的局面搅得不稳。”

“敌军见势不妙,迅速攻破东线,抓住了小江将军,以此劝降江尚书。”

“劝降的来使颇通汉化,先是引经据典,论证我朝已是将倾大厦,良臣应随明主;再是拿出一方木盒,里面装着一根断指,笑道:将军,请早做决断,否则在下再来时,里头装的就不知是甚么了。”

“江尚书道:无非是残肢碎尸人头罢了。来使不信他如此铁石心肠,道:我朝刑官技艺精绝,会许多种比贵国的凌迟更让人求死不得的法子,令郎青春正好,还是不要都受一遍了吧。”

“江尚书沉默许久,问:你通晓我朝典故,可知唐代有将,名颜真卿,死前说了甚么话?”

“来使答:他痛骂叛将,竟以乱天下求显达。”

“江尚书道:他问叛将,你可曾听闻颜杲卿?那是我兄长,斧钺加身仍不改正气。如今我要赴他的后尘,死得其所,一点也不怕。”

“江尚书冷笑: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你们有世上最阴毒的刑罚又如何?几十年前,就在这片土地上,我父兄至死不降,被你们碎尸万段挫骨扬灰。有此先辈在前,纵然千刀万剐,我孩子也不会怕。”

“至此以后,江尚书陆续收到小江公子的断肢,眼睛,舌头,人头……碎得难以拼凑的骨头。”

之后不必细说,昭昭也猜得到——江尚书愧对儿子,至此一蹶不振,还朝为相。

“江夫人的沉疴……”

“并非病故,而是自戕。”谢消庆沉沉道,“遇上这种事,天底下哪个母亲受得了?”

前事说尽,谢消庆这才提及自己:“当初江尚书赏识我,来信说我笔墨和诗风都颇似他儿子,问我愿不愿意进京做个闲职,常伴他左右,聊以慰藉。”

“我正犹豫是否答应,一位在京做官的叔伯传来信,提及这段往事,劝我抓住这份哀悔,借死人的势平步青云。这明摆着是趁人之危,我岂能答应?便一口回绝了。”

昭昭暗自叹气,你弃的机会被人面兽心的畜生抓住了。

忽地心头一动,忙问:“这事距今已远,也绝非人人都可深知,你叔伯为何知道得如此详细?”

谢消庆未设防,如实答道:“我叔伯早年是江尚书帐下执戟郎中,恰好亲历了此事。”

脑海浮出一个念头,昭昭失神片刻,怔怔问:“你叫甚么名字。”

“谢消庆。”

谢。

他姓谢,他叔伯姓谢,青阳县上任县令也姓谢。

昭昭耳畔似有金戈铁马声轰然炸响,零碎线索如断弦珠玑,在血色往事中串联成索。

她飞快搜寻记忆,回想从青阳县案牍库偷出的那册驿递公文,客留官员与所带仆从均有记录,仆从李清文所随官员是……

“谢成。”昭昭努力保持语调平静:“你叔伯是不是叫谢成?”

谢消庆愣住:“你怎么知道?”

昭昭目光冷静,不答反问:“他可还在世?”

“死了。”因性情不合,谢消庆与谢成并不亲近,提起他离世也没几分惋惜:“许是生前作孽太多,致仕回乡不久后,夜里被蛇咬了。”

“真是造化弄人。”昭昭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谢消庆不解其意,却见廊那头走来一人。

近了,是侍卫长,颇奇怪地扫了眼挨着坐的两人,向昭昭禀道:“姑娘,口供已经录完,人候在外头了。李大人也在,请您过去商议如何安顿学生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