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姣给贺临璋的来信,倒是写的情真意切。
“……想当年,臣妾初入东宫,与陛下携手走过无数风雨。那时,我们一同赏过春日的繁花,一同看过冬日的飘雪,那些美好时光臣妾至今难忘。
弟弟王印犯下大错,臣妾痛心疾首,但他也是一时糊涂。还望陛下看在我们多年夫妻的情分上,饶他一命……”
张公公立在一旁,看着皇帝的脸色阴沉,不敢多言,亦不敢做什么动作。
看完信,沉默许久,贺临璋才道:“朕也并非无情之人,朕之前多次饶恕王家,早已仁至义尽。”
信件被他重新封好,放在一旁:“王印他犯下的乃是杀头之罪,此罪不诛,难平民愤,难正国法。国法如山,朕不能徇私而坏了规矩。”
张公公听明白了,这王印是必死无疑的了。
退出御书房后,张公公便派了个人去京兆尹府告知其陛下的口谕。而这时,王家夫妻正在牢里看望儿子。
“儿啊,你这几日受苦了,快多吃一些,看你瘦的。”王夫人满眼都是对儿子的心疼。
“你放心,我们已经求你姐姐给陛下写了一封信,恳请陛下看在多年的情分上,饶了你这一命。你姐姐为皇家诞育了两位公主,这点请求,想必陛下是会应允的吧!否则也太无情了。”
王宗年赶紧制止夫人继续说下去:“好了好了,这里不是咱们家里,你说话注意些,小心隔墙有耳。”
他看着儿子受苦,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他今日不知怎的,没来由的心慌,总感觉一切都握不住,像是有什么东西就要离他而去。
正巧这时候,得了陛下口谕的京兆尹房大人带着一众衙役进来,看见王家夫妻还没走,叹了一口气,将王宗年叫到一旁耳语了几句。
“什么?陛下竟然下了这样的口谕?”王宗年惊呼出声,不愿相信这是那位仁善的帝王说出的话。
房大人点点头:“千真万确,方才刚来说过。王兄,原本是秋后问斩的,还能让令公子多活几个月,看来你们是因为别的得罪陛下了,陛下忍不了这才下的命令。”
房大人提点了一句,让王宗年自行体会。
王宗年脸色煞白,他近来所做之事,一是利用陶皇后的身世秘密,找了舒家去威胁皇后,二是跪着求女儿给陛下写信求情。
明明都是朝着救儿子的方向去的,可为什么偏偏事与愿违,反倒是加速了儿子的问斩呢?
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啊!
“房大人……”王宗年给房大人跪下:“求大人开恩,容老夫进宫一趟再求求情可以吗?犬子才二十岁,还未成家呐,这么年轻,实在令人心痛啊!”
王宗年哭得老泪纵横,房大人也是为人父母的人,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你今日就去吧,陛下的口谕不得不照做,怕是明日就……”
说完,房大人带着人走了,留下抱头痛哭的一家三口,在牢里哭得涕泪横流。
王宗年不敢耽误,立即回了家一趟,接上王姣往宫门赶。
王姣也没料到,她的信件竟然一点作用都没起,她整个人都如坠入了冰窟之中,满身寒凉。
“父亲想过如何能进宫吗?你我现在可都是没有任何身份的人。”
王姣开口,面容悲戚。
王宗年冷笑一声:“还能怎样,大不了就跪死在那宫门口。前皇后和皇后的父亲一起跪死在那宫门口,你说会引起多少议论?”
王姣只觉得深深的羞辱压在自己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父亲,您可真是,从未替女儿想过。”说完,她将目光看向窗外,眼泪默默流了下来,模糊了眼帘。
“弟弟所做之事,父亲就没有羞愧吗?子不教父之过,养出这样丧尽天良的儿子,父亲竟然还舔着脸去求情,还要拉上女儿一起,女儿在他面前本就早已无颜面,今日怕是连往日的恩情也要一并葬送了。”
王姣的话却并未引起王宗年的共情,他冷冷道:“往日恩情?他皇家哪有恩情?若是有,王印也当了他十年的妻舅,你看看他是如何对王印的?他亲口下令尽快处死你弟弟!”
王宗年呼吸起伏,半晌之后才道:“我今日就算是脸面不要了,命也不要了,我也要跪地求他放你弟弟一条生路。那是我亲儿子啊……呜呜呜呜……”
王姣没有再说话,她只剩下深深的恼恨,恼恨自己为什么要给他们兄弟二人银子去做那劳什子生意,恼恨自己当初为何要争宠不择手段,若是当初没有行差踏错,现在中宫皇后的位置就还是她的。
她又怎么会一步错、步步错,失去了他和他的庇护呢?
都失去了,夫君没了,后位没了,公主没了,兄弟也快要没了,王家完了。
守宫门的侍卫果然不放他们进去,就算是王姣刷脸,侍卫都不为所动。
“你们快走吧,过去的身份早已失去,你们现在就是一介庶民,怎么可能进得到宫里去?快些离开,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侍卫的刀剑就挂在身前,仿佛他们二人再闹一下,便会拔剑刺向他们。
王宗年拿银子收买也动摇不了侍卫们的心,他心一横,果断拉住王姣就跪在了宫门前。
王姣看着高大的宫门,思绪回到她当年从正门被迎娶进这皇宫的情景。
当年是如何的意气风发,惹人艳羡,现在就是如何的卑微低贱,令人不耻。
跪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李总管外出办事回宫,在宫门口与二人遇上。
王姣的腿已经麻了,看见李总管她也起不了身,还是王宗年咬着牙起身朝着李总管而去。
李总管被王宗年缠着说了好一会儿情,这才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杂家去帮你传个话,但是里面的那位愿不愿意见你,杂家可不敢打包票。你们俩也不要跪了,到一边等杂家的消息。无论见与不见,半个时辰后杂家派这徒弟来通知你。”
李总管说完,便带着自己的人查验了令牌,进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