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内陷入短暂的安静。
轧钢厂数位领导等着赵成的答复,心想这个工作只要接下来,留在厂里能换来多大功劳;
小组成员也翘首以待,几个月除了参加了一次比赛,组里没有对外的功劳,补贴拿的都有些烫手。
但两方都确定,只要赵成说一句“没有困难”就足够了,或者直接一点,喊一句“保证完成任务”。
赵成上一秒张嘴,项目下一秒就能拿下,甚至跟着蔡荃来的两个警卫员也这么认为。
最着急的杨厂长,现在恨不得直接站出来打包票,但打断首长的谈话是大忌。
而且这种问题,答案根本不用教。
身前身后,都有期待的目光。
赵成微微一笑,看向蔡荃,问道:“首长,您对那批水壶有什么要求?数量多少?什么时候交付?”
几个厂领导忽然愣住,眼中闪过几分不可置信。
这些问题重要吗?
肯定.....重要......
但当下最重要的是把项目拿到手,留在厂里。
人手和机械就算不够,大不了找外援,功劳还是厂里拿大头。
两点之间走直线最短,这种时候问问题,万一出差错怎么办。
轧钢厂不是专业搞装备的,四九城有不少专业厂子,更不用说还有北边三省,这些地方更适合接下任务。
这种时候,怎么能提问题,这不是明摆着露怯吗?
以杨厂长为首的几个领导,看向蔡荃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忐忑,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短暂的沉默被一阵笑声打破,蔡荃在众人忐忑的目光中伸出手,拍了拍赵成的肩膀。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完了!蔡荃话说到一半,有几个厂领导心中就只剩悲凉。
自知之明,换个意思就是你还知道自己不够格,这项目八成要跑。
赵成却不这么想。
首长提前通知,这几天肯定了解过轧钢厂,当面吹牛可是真要上税的。
虽然碍于面子,项目肯定能到手,但用自己的关系给厂里分功劳,这买卖可不划算。
果不其然,蔡荃停顿片刻之后,继续道:
“分批做,第一批先小范围试用,时间的话......年前交付就成!有没有信心?”
“保证完成任务!”
赵成中气十足的回应,这点任务还难不倒他,最多是辛苦些,只要第一批做得好,下一批就跑不了。
说完这话的时候,赵成明显感觉几个厂领导松了口气。
蔡荃瞧着赵成的模样,跟记忆中水根哥和老班长的形象渐渐重合,越看越喜欢,终于是大笑起来。
今天来本就是给赵成站台,但要是赵成急于求成,他以后也只会看在村长和水根哥的面子上照顾一二。
但赵成给的答复他很满意,没把任务当成争名的工具,有自己的思考,而不是上来就喊口号。
时间眨眼到了中午,李怀德跟几个厂领导对视一眼,走到了蔡荃身边。
“首长,您忙活一上午了,先去吃饭吧,也给我们后勤提点意见?”
蔡荃看了眼腕表,已经过了十二点,这才发觉腹中空空,抬头道:“走吧,看看你们厂里的伙食!”
..........
醋溜肉段,红烧鸡块,白煮肉......
一道道硬菜被送进小食堂,蔡荃的脸色却有些阴沉。
军队人多,这几年一直缺口粮,蔡荃自己都没有多余的配给,看着眼前的硬菜,心情并不美好。
“首长见谅,今天的规格对我们几个来说是高了些,但都分摊到以后的补贴里了,这一点您放心。”
李怀德信誓旦旦,蔡荃微笑点头。
这么多年摸爬滚打,蔡荃对人情世故四个字也有所了解,虽然有些反感,但还不至于掀桌子。
巴结上官是数千年的习俗,从来如此不一定对,但想要瞬间禁止依旧是痴心妄想。
“你们厂的工人,多久能吃顿好的?”
蔡荃随口发问,脸上满是笑容,然而目光扫过桌面之时的一抹阴沉,哪里有半分笑意,只是顺路给桌上几位提个醒。
李怀德精明过人,自然是察觉到蔡荃的反应,刚要端起酒杯的手微微一僵,连忙接住话茬。
“多谢首长关心,虽然现在日子不好,但工人每两周还能吃上肉。我们都尽力保证工人的待遇。”
蔡荃微微点头,抬起酒杯招呼大家吃饭,他不是直属领导,旁敲侧击可以,但其余的就不能做了。
酒过三巡,李怀德见蔡荃微醺,暗道时机已到。
“首长,您当年入伍可是咱们最艰难的时候,那时候我们都还在家里迷糊着过日子,能受累给我们讲讲不?”
“对啊首长,我们也想受受教育。”李怀德身侧一位开口帮腔。
这个办法确实管用,大部分有成就的人,面对小辈的吹捧也难免自傲,特别是自傲能有理有据的时候。
有些剩下几个领导眼中也有期待。
蔡荃大概猜出几人的想法,拉着赵成坐的近了些,缓缓开口。
“我那时候参军年纪不够,还多报了一岁,后来领导还骂了我一顿,我记得第一次打枪是班长在上战场之前教我的......”
说的人很怀念,听的人很认真,不知不觉就过了下午上工的时间。
蔡荃的酒意也醒的差不多,想着下午还有公务,跟几位厂领导打了个招呼,上车之后又把赵成喊了过来。
“小赵,这项目过两天应该就能批复,你那份枪械图纸,我这几天带回去看看。”
赵成激动不已,猛然点头。
水壶只是小打小闹,枪械才是重点,只要这件事办成,攻坚小组就是实至名归。
“把这次的任务办漂亮,有时间给我打电话,来军队看看,想造这东西,不接触军队怎么成?”
“谢谢蔡叔!”
“都是自家人,不用见外!”
随着一阵轰隆声,吉普车渐行渐远,消失在远处。
杨厂长走了过来,眼神中带着几分羡慕。
“赵工,你这个叔叔可真是出乎意料,老革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