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星没有拒绝，更没有接受，而是反问梅花：真的知道喜欢的含义吗？”
听起来，像是在质疑她的心意。
梅花顿时一怔，下意识想用笑容来掩饰，嘴角牵动，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想要张口反驳，可话到嘴边，又缓缓闭上。
须臾，她终于开口：“你是不是又把我当作什么都不懂的木头了？”
梅花的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挫败感。“或许我确实不太懂如何与人相处，也不知道该怎么妥善处理和旁人之间的关系。但是。难道我会连自己的心意都不明白吗？”
“我很清楚，你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她声音紧绷，隐隐透着委屈。
湛星见梅花一脸受伤的表情，手中握着的木头似有千斤重，咯得手心生疼，可他却越抓越紧，闷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说罢，他站起身来，与梅花平视，眼神复杂难辨。
“是我带你来的九重天，你化作人形之前，几乎从未与外界接触过。化形之后，也是我一直陪伴着你，一步一步带你认识这个世间，所以……”
梅花抢过话来，声调微微发颤：“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认为，我对你的感情只是因为依赖而产生的错觉？”
仿佛没有看见梅花变得苍白的面色，湛星抿直嘴唇，垂下眼帘，沉默片刻后，才吐出一个字。“是。”
“不仅如此。”他微微顿住，像是在艰难斟酌接下来的话语：“你生长所处的凤粼洲弥漫着混沌之气，本体离开了那里，初到九重天的时候，因难以适应这里的环境，花叶凋零。无奈之下，我便用自身血液滋养了你数年，至此你的情况才逐渐稳定下来。”
“血液供养，会让你和我之间建立更加紧密的联系，也会潜移默化中，使得你对我产生超乎寻常的依赖和眷念。”
湛星的嗓音干哑，视线落在梅花紧握的手上，嘴上依旧固执不停：“所以，你对我的感情，的确是错觉。我不能明知这一情况，还装作浑然不知，心安理得地接受你的心意。”
窗外，天色渐暗，急促的晚风呼啸而至，猛地掀起梅花的衣袖，随后又任由其重重坠下。
梅花神情木然，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湛星不断开合的嘴唇，耳边只剩嗡嗡的鸣声。
在她的识海深处，像是被大风吹动，极速闪过几个模糊的画面。
血液供养，会产生情绪依赖？湛星说的这件事情，她毫无印象。
这么重要的事情，她竟然一点也不记得了？
如今，梅花甚至开始害怕听到湛星提及那些被她遗忘的往事。
只要她试图回想，脑袋便会隐隐作痛。
一直以来，湛星绝非是个挟恩图报之人。曾经无论为她付出多少，他都从未主动提起过。
但此刻，他却说出这些，只为了否认她的感情。
梅花眼眶发热，却依旧倔强地否认：“不是你说的那样的。”
可除了这句苍白无力的辩驳，她再无其他话可说。
两人之间的气氛再度僵持，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湛星轻叹一声，“那我换个说法，你希望我们之后能保持什么样的关系？”
“像以前一样亲近，能时常见面，一直待在一起。”梅花不假思索地回答。
湛星追问：“那你对君莫如呢？对……”他停了停，不自觉地扣动了一下指节，低声道：“对元思呢？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似乎对梅花的想法了如指掌，他自问自答道：“你看，在你心里，我和他们并无不同，是亲人，是朋友。”
梅花无声地凝视着湛星，目光灼灼，眼眸中涌动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良久，她冷不丁地说道：“我觉得你问得太隐晦了。说白了，你不就是想知道，我是如何区分对你，和对别人的感情吗？”
一语中的。湛星瞬间愣神，惊讶于感情迟钝的梅花竟察觉到他的意图。
此时，梅花大步朝湛星走来，目标明确。
走到他近前，毫不犹豫地一把抓住他的手，在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时，就将其放在了自己胸口。
下一刻，“扑通扑通扑通”，那略有些急躁的心跳声，如同密集的鼓点，一下一下撞击着湛星的耳膜。
湛星失语，双眸微微睁大，一时陷入混乱，竟分不清这心跳究竟是梅花的，还是他自己的。
“我是靠这个来区别的。”梅花告诉他。
湛星目光微微闪动，只觉得那心跳声越来越快，带动着他的呼吸也变得紊乱起来。
他猛地抽回手，往后倒退了一步。
可梅花却在他后退的瞬间跟着上前，再次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你还想知道什么？”她微微挑眉，并不满足于这一寸间的距离，依旧步步紧逼，直到将湛星逼得坐回床上。
紧接着，她一刻都未曾停歇，欺身上前，双手撑在湛星身侧，把他困在自己与床榻之间。
“比方说，你应该问我，是不是对你有别的想法。”她的目光极具暗示性，似有若无地落在湛星的唇间。
此刻，两人近在咫尺，呼吸交织，温热气息缠绕在一起。
湛星的眸色霎时暗沉下去，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他皱起眉，沉声道：“你从哪个话本里学来这些的？”
梅花头一回在湛星脸上瞧见近乎慌乱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勾唇笑道：“别管从哪儿学的，管用就行。”
湛星看得心神一滞，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手已先一步行动。他猛地出手，一把攥住梅花的手腕，五指收紧，随即用力一扯。
梅花心脏漏跳半拍，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湛星顺势反客为主，将她困于自己的臂膀之间。
眨眼间，两人的位置颠倒过来。
湛星垂眸，目光直直地锁住梅花那双漂亮眼睛，延续她方才的动作，缓缓俯身。
眼看着彼此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梅花顿时慌了神，身体紧绷得如同一张拉满的弓，瞳孔震颤，大气都不敢出。
见状，湛星的动作戛然而止，唇边溢出一声低沉的轻笑，声音沙哑地评价道：“外强中干。”
四个字，让梅花佯装的镇定瞬间土崩瓦解，整张脸连同耳朵“唰”地一下，不争气地红了。
随即，湛星手臂微微用力，站起身来，将原本被他占据的空气，重新还给梅花。
“按照当前速度，还是三日，玄天之境的灵力便会消耗殆尽。届时，九重天的气运将发生巨大转变，受此影响，我会昏睡数日。”
“虽说玄天之境的力量尚不足以将天柱完全修复，但也相差无几。接下来的收尾任务，便交由众仙合力完成，如此，一个月内应当能顺利结束。”
湛星一口气交代了许多，乍听皆是些无关紧要的话。
然而，话到最后，他却刻意放慢了语速，缓声道：“我希望这段时间，你能好好审视自己的内心。”
他必须再三确认，梅花对他的这份感情，并非源于他某种心理的投射。不是自己误导了她。
“等我醒来之时，若你的想法依旧没变，我会给你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