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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其他类型 > 平城赋 > 第二百一十一章 奔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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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日,杜道生说,他丢了一条玉带,怀疑是府中乐姬所为。

很快,安安便被另一乐姬指认为窃贼。

杜道生即刻遣人去搜寻。

未几,仆役们便在安安的居处,搜到了一条在一片镶金嵌玉的玉带。

杜道生的脸色,阴沉得似能滴出水来,眼见便要将安安逐出府门。

安安孤立无援,胸口仿佛被压了一块巨石,窒息感如影随形。

过了许久,她缓缓抬起头,双眸中闪烁着一抹决绝之色:“大公子,此事必有奸人构陷于奴,可奴纵有千嘴百舌,也难以辩白。奴……奴知悉一件与拓跋皇室相关之事,愿能借此重获主君的信任,得一处安身立命之所。”

此言甫出,四座皆惊,然而杜道生心中对安安本就存有偏见,闻言只道是她在故弄玄虚。

恰在此时,杜超步入厅堂。

见安安面色凝重,不似作伪,杜超便把她唤到坊中一处茶肆密谈。

因着数日前的倾谈,拓跋殷也心无芥蒂,任由杜超带安安出府。

岂料,当杜超与安安步出茶肆之时,便遇到一个武艺高强的刺客。杜超本乃文人出身,而安安更是柔弱女子,面对这等高手,自是无甚抵抗之力。

所幸,杜道生及时赶到。眼见阿父已然离世,而安安奄奄一息,浑身浴血,杜道生遂将一枚救心丸,强行喂入安安口中。

凭他从安安嘴里掏出的话,杜道生在全城展开搜捕,隔日就擒住了那个刺客。

这人,竟是杜超的部下陈孝康。

闻悉母舅杜超竟为帐下所害,拓跋焘心痛如绞,悲愤难抑,即刻追赠其谥号为“威”,以彰其生前勇猛与威仪。

诏书亦快马加鞭送达:长子杜道生,赐爵城阳侯,次子杜凤皇,袭爵阳平王,三子杜道俊,赐爵发干侯。杜超唯一的从弟杜遗,便被授为侍中、安南将军、开府、相州刺史。

至于凶手陈孝康,在被捕之时已畏罪自决,拓跋焘虽怒其已死,犹命人鞭尸泄愤,以儆效尤。

正欲前往吊唁,拓跋焘却又被诸多琐务所绊。

无奈之下,他只得命武威公主代为前往,以表对母舅杜超的哀思。

月余之后,拓跋月回返宫中,将杜超的遗物,呈送于御前。

拓跋焘颤抖着手,缓缓揭开盒盖。

一瞬间,他的目光被牵引住。

那是一份杜超未及写完的奏章,墨迹犹新,字里行间皆是一片拳拳之心。

其上所奏之事,乃关邺城增修的渠道。

见此奏章,拓跋焘的眼眶迅速泛红,泪水无声滑落。

他仰首静思一时,颤抖的手指摩挲过那些文字,好似能碰杜超的王浑。

良久,拓跋焘哑声道:“放在金箧里,以后,让它随朕一起入陵寝。“

“至尊……”宗爱欲言又止,但不敢再往下说。

“朕无事,朕只是……”

一语未毕,拓跋焘蓦地吐出一口血来。

脸色晄白,身体亦是颤抖不止,紧跟着晃了晃,几乎要失去平衡。

宗爱、拓跋月忙一左一右地扶住他,置于榻上。

太子拓跋晃、赫连皇后随后便至,立在一旁惊慌不定。

倒是拓跋焘,在稍稍恢复了些力气之后,竟冲着他们二人淡淡一笑:“朕无事,只是累了……”

旋后,他的目光又缓缓转向拓跋月,勉强挤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因着这点勉强,那笑容僵在脸上显得格外扭曲。

拓跋月的泪水,倏尔如断线珍珠般洒落。

这位曾睥睨天下、无所不能的帝王,何时曾言过一句累?在她的记忆里,从未有过。

他素来好斗,与人斗,与天斗,乐此不疲。

往日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眸,此刻却再也无法掩饰深深疲态。短短数年间,永昌王、安乐公主、乃至母舅杜超,一个个都离他而去,他又怎能不心痛,不疲累?

正胡思乱想,太医令李云洲匆忙赶来。

一番望闻问切之后,李云洲缓缓起身:“至尊龙体并无大碍,只因伤心过度,损了肺经。”

听至此,拓跋月紧绷的神经放松些许,眉头也舒展开来,凝神看李云洲开药方。

他口中念着,随行的侍御师便老老实实地写,而后一路小跑去永安后殿的膳房抓药煎药。

近年来,拓跋焘于永安后殿中膳房一隅,辟出一方药房,内陈数种寻常草药,以备不时之急。拓跋月见此情状,心头不禁泛起涟漪,思绪万千。

待诸事妥帖安置,拓跋月特意与李云洲一道步出永安后殿。

“太医令,”拓跋月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探究,“至尊是何时在殿内设药房的?可是因龙体不豫?”

李云洲挑了挑眉,似乎不满拓跋月对她的称谓,一时未作声。

拓跋月会意,遂笑道:“你都是当阿父的人了,我总不能还一口一个‘阿奴’的唤。”

闻言,李云洲笑得狎昵:“除了阿奴、太医令,倒也有别的称法。”

拓跋月微微蹙眉,还未想好如何回话,李云洲便正色道:“公主所言甚是。陛下心中忧虑繁多,日复一日,虽外表看似雄固,内里却已渐显疲态。”

先前还一脸轻佻,现下却神色凝重,坦诚相告,拓跋月都要疑心自己看错了。

她极力甩掉方才的一丝不怿,道:“至尊信重于你,你可不要尽心为至尊调养身子。”

“你呢?”李云洲凝视于拓跋月,“又清减了,脸上愈发挂不住肉了。”

他顿了顿,又道:“回想起,在姑臧王宫的那两年,公主虽心里焦灼,但面上有笑,颊上有肉,也不至于瘦骨嶙峋。现下,这是怎么了?吃穿住用,哪样不比在姑臧好?”

“不要提那两年了……”拓跋月冷着脸。

“为何?”

“不堪回首。”

“哦?”李云洲眉关紧锁,“就没有一件事值得你回味?”

拓跋月忖了忖,轻轻摇头:“也许有吧,不过是强颜欢笑罢了。”

她差点死。固然有一些欢喜之事,但委实不值一提。

见状,李云洲似被烫了脚一般,立马在原地蹦了一下。

拓跋月未解其意,奇道:“你怎么了?”

“公主不觉得欢喜,是因为那人不在你身边么?”

她无奈一叹,笑道:“瞎说什么?”

或许,是因为这个,但她怎会承认?

旋后,拓跋月寻了些话,把李云洲应付过去,转瞬便上了肩舆。

余光里,李云洲目光灼灼,却似带着哀戚,她只作不知,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