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绪见他心里已经有数了,心想还是自己教得有方,培养了个好苗子。现在差不多成了,能自己评判事宜了。
“你想到这一重了?”
“我觉得太子病得太玄乎了,可能是装病。”
杨素赧赧地笑了下。太子在生病之前,他还和太子下了场棋,当时他面靥红润,动作从容,丝毫不像是得了重病的人。因此十有八九就是装的病,为了躲开舆论罢了。
刚才想的都是浮云啊,裴绪深感惭愧,“你长点心吧!”他也是忒意外了,杨素那么聪明的一个,怎么遇事就死脑筋了呢?
杨素汗颜,“会的。”
“唉,还用我教你如何说话吗?”裴绪顿感自己教不得法,“还用手把手教你吗?”
“这倒不用。不过呢,太子会不会见我啊?”
他竟愚钝了,令裴绪不胜愁。
“唉,你都知道他是装病的,还怕他不召你吗?”
他恍然大悟,“明白了,明白了。”
裴绪懊恼地指着他,却浑然不想说一个字了。杨素赧然地笑着,希望能平复他的火气。
话噎了半晌,才说:“行了,行了,你快去吧。趁他这回没事去正好,千万别晚了,午后突厥使臣要拜谒太子,那时候太子想见你也见不了了。”说罢,催促他赶紧去东宫,嘴里还连带说一刻不要耽误。
杨素出了政事堂,走着走着刚刚的事全想通了,神清气爽的进宫去了。
裴绪抽时间喘口气,却被个不速之客给搅扰了。
“嗳呦,是你啊。”
这回轮到他斟茶递水了。
“裴舍人您客气了,我来只是为了点小事。”
冯家的公子,正是冯湛啊!裴绪巴不得他这辈子都不上门来,如今他又进到政事堂来了,真是无事凭添麻烦。与其留他做把柄,不如趁早打发了他呢!
裴绪堆笑道:“有事啊?坐下快和我说说,能帮的我一定尽力。”
“倒不是大事,不过我料想裴舍人一定能帮我这个忙。”
裴绪说一定的那准一定了,但他说一定的那可就未必了。他窃自不爽地问:“你说说,是什么事?”
“是这样的,不是要殿试了吗?师傅说拿不准我能不能中,所以让我来问问您。”
裴绪听得头皮发麻,这中举与否看的是看得东西太多了。“这我不好说吧,考得东西太多了。啊,下官也说不出什么。公子的师傅都是饱学鸿儒,胜于裴某百倍,与其问我,倒不如请教师傅。”
“家父说您是谦虚之人,依我看,您大可不必如此。”
裴绪听得更不乐意了,这话就是他理应把考题给他了,天下间哪有这等事啊?
“你要这么说,那也不必见我了。”
“唉,裴舍人,您别生气,别生气。”冯湛不好在他面前显摆公子脾气。“您看在大妹妹的份上,指教小弟一二,届时小弟中举了,定对您感恩戴德。”
冯湛一年见菀昭的次数,还没他裴绪多呢,有什么资格打着她的旗号找他来啊。
裴绪冷笑道:“这你就错了,我这里抽不出身,再加上一点都容不得错,所以我就是想帮你也没那个心力啊。倒不如求求太学的博士、教授,他们教了数十年书了,怎么都比我强。”
“我知道,可诗赋能过了,都不如您三五句话管用。”冯湛咧嘴一笑,极尽示好。
这就是妥妥的“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裴绪今算看透这些人了,当时他科举的时候,自己老子是吏部侍郎呢!那又如何,裴义直一句话都不给通融,全叫他自己使力气博功名。到如今世道好了,一个个都恨不得给他当小媳妇了!天下间哪有这么大的馅饼,掉下来能直接掉他嘴里啊!
“慢着,得跟你说明白了,我绝不在这上面帮谁的,抱着歪心思的就别找我了。再者,科举的题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就是有心帮也无力使啊。”
冯湛也知道这样算为难人了,就说:“那舍人能帮我看几篇破文章吗?”
“指点倒可以,其他的事,你少来吧。”裴绪也没心思和他继续耗了,干脆冷了张脸送客。“你没事了吧,但我还有事呢。”
冯湛知道他这张嘴定是得罪他了,忙陪笑道:“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的话。大妹妹日后过去了,亲戚间也不能疏远了。”
这话裴绪听得难受,一口一个妹妹,争房产的时候怎么一点没想到他大妹妹啊?这些年黑了你大妹妹多少钱,自己个不清楚吗?
因此裴绪脸色愈发深沉,“也行,日后你是我的内兄,文章呢你留着吧,改日我登门造访。今儿还等着见外国使臣呢,你没事就走吧。”
他迫不及待把他送出去。
“裴舍人,舍人,您先慢着。”冯湛挡在他面前。
“你还要说什么?”
裴绪不耐烦了,自己还压着一堆事呢。
“那个,舍人,你们有没有找到郭明达啊?”
他带着思疑道:“没有。”
“唉,你们找到他的时候记得告诉我啊,他还欠我不少钱呢。”冯湛大吐酸水。
欠钱?
“他欠了你多少钱?何时欠的?一个字不落的跟我说。”
裴绪觉得这里面有文章,他顿然打起十二分精神。
“啊,那钱是一年前就欠下的,说是他少了置房的钱,向我借点。我就大方地借了他几万呢。”
数目这么大,京里怕是只有这个呆子肯借这么多了。
裴绪笑道:“程阁老在堂里,你和他说去吧。”
冯湛不明缘由,“这事怎么?你说明白点行吗?”
“事倒不大,只是牵扯的人不对罢了。若你和反贼扯上联系,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一听自己掉进贼窝了,冯湛立即想撇清干系,“那我该怎么办?”
他赶紧送他出去了,“我可不晓得该如何救你,现在主事的是杨侍郎和程舍人,杨侍郎你就别找了,不妨问问程舍人如何办吧。行了,还有奏疏没看呢。”
裴绪赶走了他,静下心觉得这事蹊跷,该留神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