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夏末,空气里弥漫着槐花的香气。叶明骑在马上,慢悠悠地穿过朱雀大街,耳边尽是商贩的吆喝声和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清脆声响。
他今日难得清闲,本想去城外的工坊看看新打造的兵器进度,却被街上异常热闹的景象吸引了注意。
街道两侧的茶楼酒肆里,挤满了身着儒衫的读书人。他们或高谈阔论,或伏案疾书,更有甚者直接在街边摆开棋盘,引来一群人围观。
叶明勒住马缰,微微皱眉——他记得前几日这条街还没这么多书生。
“天宝。”叶明侧头唤了一声跟在身后的贴身小厮,“最近京城怎么多了这么多读书人?”
李天宝小跑两步上前,擦了擦额头的汗,笑道:“少爷您忘了?再过一个月就是秋闱了,各地举子都赶着进京备考呢。”
“秋闱?”叶明一怔,随即恍然。
他穿越过来后,一直忙着盐引、军备这些事,倒把科举这茬给忘了。大夏朝的科举三年一次,分秋闱和春闱,秋闱在八月,春闱则在次年二月。如今已是七月初,难怪京城突然多了这么多读书人。
叶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扫过街边那些或意气风发、或愁眉苦脸的举子,忽然问道:“这些人里,可有特别出名的?”
李天宝眼珠一转,压低声音道:“少爷,您还别说,今年还真来了几个风云人物。”
他指了指不远处一座挂着“文渊阁”匾额的三层茶楼,“听说江南才子柳青河这几日都在那儿讲学,每日座无虚席,连国子监的博士都去听呢。”
“柳青河?”叶明挑眉,“什么来头?”
“江南解元,十八岁就中了举人,号称‘诗剑双绝’。据说他写的策论连皇上都夸过。”李天宝一脸向往,“而且人长得俊,京里不少小姐都偷偷跑去看他。”
叶明嗤笑一声:“读书人还能靠脸吃饭?”
“三爷,您可别小瞧他。”李天宝神秘兮兮地说,“听说他剑术也了得,去年在金陵,一人一剑挑了七个地痞,救了个卖唱的小姑娘,这事儿都传成话本了。”
叶明闻言来了兴趣。他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李天宝:“走,去会会这位‘诗剑双绝’。”
文渊阁内,人声鼎沸。
叶明刚踏进门,就听见二楼传来一阵喝彩声。他抬眼望去,只见二楼中央的台子上,一个身着青色儒衫的年轻人正执笔挥毫,笔走龙蛇间,一副对联已然成型。
“好!”周围爆发出一阵掌声。
那年轻人搁下笔,拱手微笑。他约莫二十出头,眉目清朗,身姿挺拔,确实称得上俊逸非凡。只是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傲气,眼神扫过众人时,隐隐有种居高临下的意味。
“那就是柳青河?”叶明低声问道。
李天宝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就是他!听说他每日都会在这儿即兴作诗,若能对上他的诗,还能得他亲笔题字呢。”
叶明眯了眯眼,没说话。
这时,柳青河似乎注意到了叶明。他目光在叶明身上停留片刻,忽然笑道:“这位兄台面生,可是新到京城的举子?”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到了叶明身上。
叶明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锦袍,腰间悬着一块羊脂玉佩,看上去确实像个富贵公子哥,但绝不像个读书人。
“我不是举子。”叶明坦然道,“路过此地,听闻柳公子才名,特来一观。”
柳青河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既如此,不如也来试试这对联?方才我出了上联,还未有人能对出下联。”
他指了指台上墨迹未干的上联:“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叶明扫了一眼,心中暗笑。这对联看着气势磅礴,实力空洞无物,典型的炫技之作,前世他都背过不少。
周围举子们窃窃私语,有人跃跃欲试,却又怕对得不好丢脸。柳青河见状,嘴角微扬,显然很享受这种被人仰望的感觉。
“这对联……”叶明缓缓开口,“倒也平常。”
一石激起千层浪。
柳青河脸色一沉:“兄台此言何意?”
叶明不慌不忙地走上台,拿起一支毛笔,蘸了蘸墨,在众目睽睽之下写下了下联:
“盐引安天下,铁甲镇边关。”
全场寂静。
这对联工整倒是工整,但内容却与风花雪月毫无关系,反而透着股铁血之气。更关键的是——“盐引”二字一出,所有人都知道眼前这人是谁了。
“你……你是叶三公子?”有人惊呼。
叶明放下笔,微微一笑:“不错。”
柳青河的脸色变了又变。他当然知道叶明是谁——最近京城风头最盛的国公府三公子,盐引改制的主持者,连太子都称他一声“表弟”。
“原来是叶公子。”柳青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久仰大名。只是这对联……似乎与诗词之道相去甚远?”
叶明笑着说道:“诗词之道,难道只能写风月,不能写家国?”
柳青河一噎。
台下却有人高声叫好:“说得好!”
叶明循声望去,发现是个身材瘦小的年轻举子,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在一群锦衣华服的读书人中显得格格不入。
柳青河冷哼一声:“叶公子既然对家国大事如此关心,不知对今年的科举有何高见?”
这话明显是在挖坑。科举是朝廷大计,谁敢妄加评论?
叶明却笑了:“高见谈不上,只是觉得,科举取士,光会写花团锦簇的文章还不够。”
“哦?那还要什么?”
“还要……”叶明目光扫过台下众人,缓缓道,“经世致用之学。”
这四个字一出,满堂哗然。
柳青河像是抓住了把柄,立刻反驳:“科举考的是圣贤之道,叶公子此言,莫非是在质疑朝廷取士的标准?”
“圣贤之道,难道不包括经世致用?”叶明反问,“孔子周游列国,为的是治国安邦;孟子言‘民为贵’,为的是黎民百姓。若读书人只会吟诗作对,却不知如何治国安民,那这书读来何用?”
台下那个蓝衣举子又喊了一声:“说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