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的深紫毒液,如同凝结的暗夜精髓,悬在炎珠发颤的头顶。
阴冷死亡的气息扼住了她每一寸感官的灵魂印记都在裂痕深处幽然闪烁。
奈落俯视着她跪伏在水中的破碎身影,嘴角勾起一丝掌控万物的弧度。
下一秒,他垂落的手指即将点上她的眉心。
噗!
数丈外,里陶瘫倒的石壁阴影处,一声模糊不清、却饱含极致怨毒的呜咽猛然撕裂死寂!
那具头颅扭曲、半边脸颊爆碎如泥偶的躯体,竟然如同被无形之手猛烈牵扯般弹起!
“呃…嘎啊啊啊——!!”
不是完整的嘶吼,而是喉咙被污血和碎骨堵塞、从破风箱般的胸腔深处挤压出的绝望哀鸣!
里陶的声音扭曲变形,带着垂死野兽的凄厉,刺破河滩的阴冷空气。
伴随着这声非人的哀嚎,那枯槁得如同朽木的躯体竟然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回光返照之力!
没有目标,没有理智,唯有被彻底践踏尊严和心血的暴狂摧毁了最后一丝清醒!
枯爪般的手指深深抠进身旁冰冷潮湿的泥地里,她残破的身体如同离弦的腐骨之箭,带着玉石俱焚的疯狂扑了过来。
奈落不耐拧眉,正要亲自动手,谁知她不是扑向自己,而是拖着残躯,用仅存的、如同朽木猛撞般的力量,向僵跪在河水中的焱珠撞去!
目标,竟是那个被迫伤害她的“容器”!
奈落动作微滞,妖瞳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意外。
这超越极限的挣扎,这种无差别的怨毒,如同被蚂蚁挑衅的巨兽,虽然蝼蚁最终逃不开被碾碎的宿命,但这临死的一撞确实扰动了绝对的节奏,带来一丝计划外的干扰。
跪伏的焱珠也感受到了那股疯狂压来的阴影!
里陶那张破碎得如同摔烂陶罐般的脸,眼眶里仅剩的一只浑浊绿眼,里面翻滚的不是对奈落的仇恨,而是纯粹的、烧穿一切的怨毒,对象是她!
是她焱珠!
被他人所控的手臂、沾满污秽的手掌、被迫的自毁……
所有加诸于身的痛苦都在这一刻化为刺骨的冰锥,而她最深的创伤来源。
赋予她生命又将她视为器具的“母亲”,正带着满身她自己亲手制造的碎屑污秽,用最丑陋的姿态撞向她的脊背!
恨!
滔天的恨!
灵魂烙印因剧烈的情绪冲撞而灼烧!
后颈蛛网般的裂痕中暗紫色光芒猛然暴涨!
那不是奈落的力量,而是她自身被剧毒和屈辱同时点燃的魂焰!
被反复践踏碾碎的意志在最后的侮辱前发出了濒死的咆哮!
“呃…啊——!!!”焱珠低垂的咽喉中,逼出一声比里陶更加撕裂、更加绝望的尖啸,如同冰瓷被强行从内部烧灼至炸裂的边缘!
就是现在!
本能驱动了残躯!
她猛地扬起那只尚且完好的右臂!
不再反抗奈落那悬于头顶的绝对力量,而是将全身心、将灵魂里燃烧的所有赤红恨意,全部灌入这只臂膀!
没有技巧,没有目标,只有毁灭!
毁灭眼前能看到的一切污秽之源!
那手臂带着超越极限的速度挥出——不是格挡,不是逃避,是挥向后方,挥向那个疯狂扑来、带着污血和诅咒的破碎躯体!
砰!!!!
沉重、粘腻、令人震惊的撞击声。
包裹着珍珠般釉光的手臂,狠狠砸入了里陶扑来的胸膛中央!
不是拳头击中,更像是瓷器烧红的烙铁蛮横地捣进了一团早已腐朽的泥胎!
里陶干瘪枯槁、如同裹着腐朽稻草和污布的身体,在这一击下彻底爆开!
远比之前的半边脸颊更加恐怖的景象!
暗绿色的、混杂着土腥气的“血肉”,如同最劣质的陶泥被重锤轰击成渣!
灰白的骨质碎片像断裂的细小枯枝四散飞溅!
腥臭到令人窒息的黑红色污血,混杂着碎裂的、如同腐烂霉斑般的裹尸布碎片,在焱珠那只完好的手臂上炸开一朵巨大而污秽的死亡之花!
冲击力是相互的。
焱珠整条挥出的右臂,覆盖着细腻瓷肌的表层,因承受不住这极限撞击和毁灭的反作用力,瞬间绷开无数细密的蛛网裂痕!
裂缝下并非血肉,而是深沉的赭红色,如同烧坏的窑芯,更深处,某种暗沉的光点在那些裂痕间一闪而没。
她被撞得向前扑倒,整个上半身连同沾满污秽的手臂,一同狠狠摔进浑浊腥臭的河水里!
“唔——!”冰冷的激流猛地呛入她被迫张开的咽喉!
鼻腔瞬间被污浊的河水灌满!
挣扎间,她那只染满里陶最后腐朽血肉的右手臂,连同整片沾染污秽的胸腹瓷肌,连同口中里陶被强行塞入的秽物残渣,以及后颈流淌的、奈落的深紫色妖毒……
所有这些污秽、剧毒、来自里陶的残骸碎末、自身的绝望碎裂……
在冰冷浑浊的河水中疯狂搅动!
冲刷!
相互渗透!
冰冷刺骨!
剧痛蚀魂!
绝望的窒息!
身体每一个毛孔都在被疯狂污染!无数种撕裂般的痛苦瞬间淹没她的意识!
河水呜咽。
碎骨残渣缓慢沉淀。
里陶彻底消亡。
石窟内外,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
浓烈的血腥和腐朽的气味在河滩弥漫。
焱珠的头颅沉在水中,火红的釉彩长发如腐败水草般散开,盖住了她的脸。
身体一动不动,如同真正的、被丢弃的残破瓷器,沉沦在冰冷污浊的冥河之底。
只有她那只爆裂开无数裂痕的、染满污血秽物的右臂,兀自弯曲着伸在水面之外,手指僵硬地指向虚无的天空,像一截残断的石笋。
“倒是个性子烈的。”奈落静静站在冰冷的河水中,狒狒裘的下摆未曾沾染丝毫污秽。
睚眦必报的,他喜欢。
他毫无波澜地注视着脚下这片由他亲手引导出的、交织了背叛、屈辱、毁灭和最终沉沦的污浊泥沼。
缓缓垂下了那只悬空的手,指尖的毒液无声消散。
炎珠后颈深处连接着灵魂的傀儡线,早已在刚才她爆发出那终极一“撞”时被彻底绷紧,此刻骤然松弛下来,如同勒死猎物后疲软的绞索。
空气中浓重污浊的怨念和恨意并未消散,反而在绝望沉底的死寂中变得更加凝实、更加黑暗。
奈落微微闭目,似乎在品味这黑暗的芬芳。
片刻,他发出一声低沉而满足的喟叹。他需要的容器,从不是温顺的瓷器。
他需要的是在剧毒中烧裂出惊世窑变的异胎。
他要她,为他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