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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庆有却满不在乎,他的身上带了200块钱,足够了。

那叠钞票被他反复摩挲得边角发皱,此刻正安静地躺在裤口袋里。

于是,吴庆有立马从裤口袋里掏出115块钱,指尖捏着钞票边缘,毫不犹豫地递给店老板∶

“老板!给你!把我车子全部搞好!然后装100支冰棍!”

店老板眼睛瞬间亮得像点了油灯,粗糙的手掌搓了搓,这才接过钱。

他的手指灵活地翻飞,沾着唾沫快速清点,喉咙里溢出压抑不住的轻笑。

毕竟他卖给吴庆有的那辆自行车,车架锈迹斑斑,链条生涩卡顿,根本值不了100块,最多能卖60块钱。

没想到吴庆有人傻钱多,连讨价还价都不会,他赶紧堆起满脸殷勤,眼角的皱纹都笑成了沟壑∶

“好嘞,小伙子!你就瞧好吧!保证给你弄得妥妥的!你骑出去就可以卖!”

说罢,他弓着背,双手紧紧攥住冰棍箱两侧,手臂青筋暴起,好不容易才把箱子牢牢绑在自行车后座上。

随后又一溜烟跑进阴冷的冷库,搬出让人直打寒颤的冰棍模子,“哗啦”一声丢进大水盆里溅起细碎水花。

经过水温的刺激,冰棍模子里的冰棍很快脱离模子,他利落地把冰棍一支支抽出来,包装纸在指尖翻飞,沙沙作响,像翻飞的蝴蝶翅膀。

100支很快包好,他“砰”地合上冰棍箱,又用橡皮筋紧紧的挂在箱鼻子上,防止箱盖在颠簸中自动打开∶

“小伙子!现在就可以骑出去卖了!这个冰棍呀,天气越热越好卖!”

老板凑过来,嘴里呼出的热气带着烟草味,他指着街道远处,唾沫星子随着话语飞溅,

“看样子你还没有卖过冰棍吧?你可以去人多的地方,学校门口等等,晚上可以去放电影的地方!

要学会喊口号,看到有人就要扯着嗓子喊卖冰棍喽,卖冰棍喽!”

吴庆有开心的推着自行车,他左脚踩着中轴的地方,右脚猛地一抽,用掏腿的方式骑上自行车。

可那硬邦邦的塑料坐垫几乎快顶到后背,由于坐垫太高,自己的腿太短,只能用脚尖勉强够着脚蹬子。

每踩一下,都十分吃力,而且只能蹬半圈,蹬出去的力道仿佛打在棉花上。

歪歪扭扭骑了没多远,他额头沁出细密汗珠,只能气喘吁吁地折返回来∶

“老板!这个坐垫太高!我的腿根本不够长,你有没有扳手?把坐垫调矮一点!”

“有有有!我现在就帮你调,哈哈!忘记你还是个半大孩子!”

老板笑得露出两颗缺了角的门牙,转身从油腻的工具箱里翻出活口扳手。

他半蹲在地上,扳手咬合螺丝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把坐垫下面的螺丝放松,又“咯吱”一声将坐垫压到最低,拧紧螺丝时还不忘用扳手敲了敲加固∶

“好了小伙子!现在坐垫已经调到了最低,你试试看!”

吴庆有,点了点头,再次骑上自行车。

这回脚尖终于能稳稳踏住脚蹬子,随着车轮转动,链条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阳光晒得后背发烫,他轻轻踩动踏板,感觉风都变得轻快起来。

吴庆有一路哼着小曲,看到有人的地方,便高声喊道∶

“卖冰棍了!卖冰棍了!清甜爽口的冰棍,解暑降温嘞!”

夏日的太阳毒辣辣地炙烤着大地,空气里蒸腾着滚滚热浪,他扯着嗓子的吆喝声,如同穿透暑气的清泉,立马便吸引了那些被烈日晒得口干舌燥、口渴难耐的路人。

“小伙子!冰棍怎么卖的?”

一个戴着破旧草帽的大叔,从树荫下探出身子喊道。

他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背上,脖颈处还挂着一道道汗渍。

见有生意上门,吴庆有激动的心咚咚直跳,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做生意,紧张与兴奋交织在一起。

他迅速捏紧刹车,动作略显慌乱地从自行车上跳下来,又用力把车架支起来,生怕车子倒了,影响生意:

“一毛钱一支!您要几支?”

草帽大叔敞着怀,露出古铜色的胸膛,用粗布衣襟胡乱擦了擦脸上不断滚落的汗水,叹息道:

“还能要几只?一只就行了!解解渴!这天热得跟下火似的,人都快被烤化了!”

随着这一声交易,仿佛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

紧接着,又有三三两两的人停下脚步,或是被炎热驱使,或是被那“冰棍”二字勾起馋意,纷纷围拢过来购买。

大家迫不及待的站在树荫下,剥开冰棍纸,开始滋溜滋溜的吮吸着冰棍。

就这样,不到一个小时,吴庆有精心准备的100支冰棍便销售一空。

看着空荡荡的冰棍箱,他满心欢喜,顾不上擦去额头的汗水,赶紧调转车头,再次匆匆赶到冷冻厂,又批了200支冰棍。

然而,好运似乎就此打住,这200支冰棍并没有那么好卖,日头慢慢西斜,气温却依旧居高不下!

他在大街小巷里穿梭,不停地吆喝,直到太阳落山,天边泛起最后一抹晚霞,才总算卖光了所有冰棍。

在这漫长又炎热的售卖过程中,吴庆有也没能抵挡住冰棍的诱惑。

口渴难耐的他,一支接一支地吃着,不知不觉竟吃了20支。

冰凉的滋味从舌尖蔓延开来,冻得他颧骨生疼,可这冰棍就像有魔力一般,在这炎热的夏季,越吃越想吃。

吃了20支冰棍的他,还意犹未尽,眼巴巴地望着空箱子,奈何已经没有了,他只好悻悻地骑着自行车赶回家里。

清点完收入,他发现今天净赚了14块5毛钱,可这与他设想的50块钱相差甚远。

他不免有点失望,只觉得这样挣钱实在太辛苦,在烈日下奔波一整天,人都差点热虚脱了,还不如他之前“扒钱”来的自在。

由于今天的冰棍吃的太多,肠胃被冻得不舒服,晚饭他都丝毫没有胃口。

远远望见家门,吴庆有推着车子,后面还带着那个装满希望的箱子。

吴浩传与刘玉娥夫妻俩眼尖,看到儿子的身影,赶紧迎了上去。

刘玉娥脚步轻快,率先问道:

“儿子!你这车子是刚买的?这后面的箱子是干什么的?”

在那个年代,乡下卖冰棍的还很少见,箱子的外形奇特,刘玉娥根本不认识这种箱子是做什么用的。

吴浩传也满是好奇,粗糙的大手在箱子上摸来摸去,眼里满是疑惑。

吴庆有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又累又烦躁地说道:

“自行车买的是半新的,后面的箱子是装冰棍用的!”

“冰棍?是不是他们说的那种凉冰冰甜丝丝的,非常好吃的冰溜溜?”

刘玉娥眼睛一亮,虽然自己从未尝过,但也多次听人提起过冰棍这个名字,言语间满是向往。

吴庆有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说道:

“就是那玩意!今天他妈差点把我热死了!就挣了14块5毛!明天不干了!热死老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