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魂殿数代教皇悉心维护的清誉,怎能毁在这逆子手中?
千道流拂袖怒斥时,叶澜静坐一旁,将老师难得的局促神色尽收眼底。
待老人家怒意稍减,她才轻启朱唇:\"师公莫要动气...我……从未怪过老师的。\"因为,我才是那个下手的人。
话音未落,两抹绯红自颊边漫开,眼波流转间尽是痴缠之意。
这般姿态落在千道流眼中,更坐实了她对千寻疾的一片真心。
他恨铁不成钢地瞪向儿子:\"如此良善女子,你怎就不知珍惜?\"
千寻疾早被这通训斥气饱了,此刻竟有闲心打量起叶澜新换的月白锦袍——云锦裁袖,金丝绣纹,衬得她愈发楚楚动人。
他忽然低笑一声,指尖摩挲着袖中藏着的鎏金令牌:\"良善?父亲可曾见过她批公文时,笔尖戳穿羊皮卷的狠厉模样?\"
就差当面要人命了。
还良善?
说谁良善,他都认了,哪怕是流风那个蠢货,可放在叶澜身上,他可不认,认不起!
叶澜耳尖微动,却仍垂眸作娇羞状:\"老师......”
我不良善?
我亏待你了?
呵呵……
老师……
以后,有你的好果子吃……
千道流拍案而起:\"住口!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哪还有半分教皇威仪?\"
小澜如此杀伐果断,与武魂殿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都是他从小教得好!
千寻疾你这么阴阳怪气,是对她不满,还是对我不满?
千寻疾瞥了眼叶澜隆起的小腹,\"威仪?如今整个武魂殿的威仪,都在您这宝贝徒孙身上呢。”
现在,人家可是教皇呢。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早已被这丫头吃得死死的,更要命的是,或许这辈子都要栽在她和腹中那个尚未出世的小崽子手里。
这个预感,在往后数月里果然逐一应验。
叶澜挺着逐渐显怀的小腹,指尖重重叩在羊皮卷上,眼底寒芒骤起:\"……萨拉斯的述职报告写成这等糊涂账?让他滚去圣腾尔斯河洗干净脑子再回来!\"
这个人,这才识相了几天,就狐狸尾巴藏不住了,就敢这么糊弄她?
找死!
立在身侧的圣殿骑士屏息俯身,将簌簌飘落的莎草纸页拾进银盘,又踮着脚把这位孕期脾气见长的教皇陛下的怒意,悄然传向等候在外的白金主教。殿外忽有鸽哨声掠过,惊起檐角铜铃轻响,倒让殿内气压更显沉凝。
千寻疾坐在暖阁软塌边,指尖笨拙地剥着一枚碧莹莹的玉髓果——这是冰火两仪眼的长老们听闻教皇有孕,特特送来的安胎灵果,果肉莹润如琥珀,果香中还混着一丝清甜的药气。
堂堂武魂殿前任教皇此刻竟蜷在侧席,对着果皮较劲,指腹都被汁水浸得泛白。
不是他不想用魂力,也不是做不到精细剥皮下刀——这灵果偏生娇贵,一旦沾染魂力便会泛起苦涩,非得用凡俗指尖的温度慢慢摩挲,才能引出那缕清润甜意。
奇了个怪了。
和小澜一样,天生的会折磨人——
他望着叶澜因动怒而泛红的眼角,忽然想起今早自己不过提了句\"孕中宜静养,政务可交予长老会\",便惹得她摔了茶盏。
\"女子孕期心性敏感...\"千寻疾默念着刚学的一些孕期常识,指尖的果皮突然绽开,果汁溅在月白袖口上洇出小片水痕。
这是他的老婆,这是他的孩子,照顾一二,忍让一二,也很正常。
不过……
他心中摇摇头,叹息道——
哪是什么孕相不好,分明是这小母老虎怕他趁机夺权呢!
谁都知道那群长老之后,有不少是他的死忠。
她会那么想……
似乎也很正常。
案几上的鎏金香炉飘来雪松香气,叶澜忽然按住后腰轻哼一声。
千寻疾指间的玉髓果\"咕咚\"滚落,忙不迭伸手去够,却见她已经扶着桌沿缓过气来,眉梢仍凝着冷意。
\"要吃葡萄。\"她忽然开口,眼尾扫过他手忙脚乱的模样,\"挑紫晶窟里冰过的。\"
啊?
千寻疾愣住了,跟他说是……
什么意思?
叶澜余光瞥见他对着果皮发呆的傻样,刚想发火,腹中胎儿突然轻轻踢了一脚。
算了……
她按住后腰冷笑一声:想在她孕期架空权力?就算肚子里揣着崽子,这武魂殿的权杖,也只能攥在她叶澜手里。
更何况...她指尖摩挲着小腹,唇角扬起一丝狡黠——等这孩子出世,怕是整个武魂殿都要围着这小家伙转,到时候谁说了算,还指不定呢。
千寻疾并非没有权力欲。
昔年高居教皇之位俯瞰众生,如今退居幕后空有尊位,潜意识里总难免想找回些掌控感。
可每当他旁敲侧击提及\"暂摄政务\",叶澜便轻轻抚着隆起的腹部蹙眉,眼底水光潋滟间藏着锋芒。
他纵有万千筹谋,也抵不过一句\"胎动不安\"堵得哑口无言——与怀胎几月的妻子争权,传出去只会让人笑他气量狭小。
还是等她生产了吧……
倒也不是为了控制她,而是掌权者本能地想要拥有权力保证安全感的反应。
这时阿依娜捧着冰盘进来,晶紫葡萄上还凝着北境寒潭的霜气。他下意识伸手接过,放得离叶澜更远了些,这个冰的很,还是少吃些……
哦哦,原来刚才,是想让他去拿啊……
不过,他不是得照顾她么……
目光触到她锦袍下微凸的弧度,心底又软了半分——那是他的骨血,也是她攥在掌心的砝码。
割舍不得……
说起侍女阿依娜,初时见他随叶澜回殿,险些惊得撞碎烛台——毕竟她们这些侍从,当初可是参与过那场颠覆皇权的\"旧事\"。
如今,正主出来了,他们……
可不得碎尸万段了么……
可数月来,阿依娜见千寻疾一门心思扑在叶澜的安胎药膳上,连正眼都没瞧过她们这些\"乱臣贼子\",悬着的心才渐渐松下。
想来也是,如今这位前教皇的眼里,只剩叶澜腹间隆起的弧度,哪还有闲工夫清算旧账?
更何况……
教皇大人的手段,她是知道的——当年不过是指尖轻扣桌面的暗号,便能让长老会半数席位易主。如今虽身怀六甲,那双眼扫过奏本时,仍有寒潭破冰般的锋芒。
只要这个男人的心对她有着有一丝缝隙,便能被她利用的淋漓尽致,再也反抗不得。
以后的武魂殿,有没有上任教皇插手的份儿,还两说呢……
阿依娜退至廊下时,恰好看见千寻疾俯下身,正在替叶澜系紧坠着厚披肩的丝绦。他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指尖动作轻得像是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其实……
千寻疾大人……
格外的会照顾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