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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历史军事 > 北宋帝国兴亡史 > 第11章 大功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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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彦博的回归也让两府班底和其余重要部门随即迎来了又一次的重组,原枢密使张昪因病被罢为彰信军节度使、平章事兼判许州。韩琦和曾公亮准备让欧阳修顶替张昪,但欧阳修拒绝,他觉得两人同时担任枢密使会造成官职重叠,这样于国不利。于是,文彦博独掌枢密院,而他的副手则是前三司使、吕夷简的二公子吕公弼。王安石的同年进士、原成都知府韩绛先是被封为开封知府,很快又改任三司使,而沈括的小叔、知制诰沈遘则被迁官为龙图阁直学士、权知开封府。

看到这里大家是不是都在疑惑:此前比司马光还要跳得欢的王安石在这三年里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他去哪儿了?去哪儿?他在自己老家待着呢!

就在赵祯驾崩之后不久,王安石的老母亲也过世了,他因此也不得不回家守丧。也就是说,在宋朝的仁宗和英宗朝过渡期间,文彦博、富弼和王安石都在守丧,如果这三人一直都在朝廷,我们如今所看到的英宗朝的前两年绝非是历史中的这个模样。

就在赵曙和韩琦为赵允让的名分问题而焦头烂额之时,开封地界在这年的八月遭遇了罕见的暴雨天气。受此影响,开封城再一次变成了东方威尼斯,但威尼斯本身就是水城,可开封是被淹,这完全就是两码事。天上暴雨不止,地面水量严重蓄积,城内的各处民舍和官衙都被大水所没,水面上随处可见漂浮的人畜尸体。赵曙这天在崇政殿等候百官上朝,可到场的人包括宰相和枢密使在内总计不过十余人。眼瞅着皇宫的多处殿宇也被大水所淹,赵曙下达了一个愚蠢又自私的命令,他下令将本就处于高地势位置的皇宫西华门的大门打开以排水,这后果还用想吗?大水顷刻间奔涌而出,瞬间就将赵曙的侍卫们所居住的班舍给冲毁,皇宫外面也因为水流的激增而淹没房屋无数,很多人畜因此而殒命——这是一个太平年间的皇帝能干得出来的事吗?

眼见天灾如此可骇,赵曙下诏群臣直言陈述当下的国政是否有不当之处,最近本就火大的司马光也不客气,他上疏直接就甩了赵曙几记耳光:“陛下生病之时,皇太后在先帝的灵前为陛下叩头请福以至于把头都给磕破了,可陛下后来却听信谗言对太后不敬,此乃陛下之大不孝。先帝驾崩之后,陛下将先帝的几位公主迁居别处,此乃陛下失先帝所托和所望。陛下亲政之后本该进贤退愚使海内廓然立见太平,但陛下却太过谦逊和晦匿,凡事都交由宰相裁定以至于当下大臣专权,此乃陛下失天下之所望。愿陛下从今往后奉事皇太后愈加孝谨,诸长公主时加存抚,总揽大柄,勿以假人,选用英俊,虚心从善。如此则人心既悦,天道自和矣!”

不得不说,司马光这张嘴是真的敢说,他将暴雨成灾都归咎于赵曙和韩琦。他不但打了赵曙的耳光,而且韩琦也被他揪出来扇了耳光,这要在别的朝代司马光很有可能就是个人头落地的下场。

近来总是与司马光穿同一条裤子的御史吕诲也上疏言道:“陛下你既然要我说事,那我就不客气了。首先我认为你尊濮王为皇考这事做得不对,其次那些后宫的淫巧之作也该裁减以免浪费国家财力,另外就是你最近任用的这些人有问题,他们都是出自权幸之门。陛下当翼翼循思,追救其失,如此可灾弥自退。”

另一名御史,同时也是未来的宰相吕大防更直接,他把水灾归咎于八个方面的原因:主恩不立,臣权太盛,邪议干正,私恩害公,边寇连谋,盗贼恣行,群情失职,刑罚失平。

凡此种种都可以概括为一句话:天怒都是皇帝和宰相胡搞乱来所引发的。赵曙可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直言求谏竟然是自己找抽,而韩琦也没想到自己做事看似滴水不漏但实则已经被言官集团视为奸佞之臣,但那又怎样?我韩琦不依然还是宰相吗?皇帝陛下如此信任我,你们能奈我何?

不过,为了能够安抚一下官场的情绪,也是为了能够象征性地表示朝廷一向重用能臣且不会加罪于上疏言事者,赵曙和韩琦决定选几个在朝中口碑甚佳的人出来充当一下门面。他们先是将狠狠地把他俩都给骂了一顿的司马光以及吕公着提拔为龙图阁直学士兼侍读,然后又起复正在家里守丧的王安石,让他赶紧回来上班。对此,王安石根本就一点面子也不给:不好意思,本人守丧期间一律不过问官场上的事,我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平头百姓。

在韩琦等人这么一番顾左右而言他的操作之后,关于如何追尊赵允让的事还是一直拖着久而不决,转眼间就是半年时间过去了。赵曙和韩琦这边显得一点也不着急,他们将官场的“拖字诀”演绎得淋漓尽致,而且他们也耗得起。

到了这年的十一月,每三年一次的郊祀大典如期举行,朝廷按制又一次地给各级文武官员加官进爵。都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一回皇帝陛下给你们这些言官都进行了一番封赏,你们是不是应该有所回报呢?这是连普通百姓都知道的事理,你们这些知识分子难道不明白?

赵曙和韩琦想得很美,可宋朝的言官就是不吃这一套:一码归一码,封赏是应该的,这礼仪更是不可乱。御史吕诲代表言官集团直接就把事给挑明了:“关于给濮王进行追尊的事到底怎么解决啊?陛下和宰相到底想好了没?你们这么一直拖着也不是一个办法,天下人都盯着这事呢!”

原来我们这么辛苦布局竟然养了一群白眼狼?赵曙和韩琦顿时满脸郁闷,他们本想着给些好处就能收买这些人以便能让他们做出让步,可谁曾想吕诲等人竟然如此“冥顽不灵”。正当他俩还在气头上时,吕诲比他俩还要怒不可遏,他直接找到赵曙要求赶快把这事给办了,而且还得按他们说的那样办,就是可以对赵允让进行追封,但绝不能对其称呼“皇伯考”,更不能直接称“皇考”。他先后七次就此事对赵曙进行劝谏,可赵曙都给他打了太极拳,于是吕诲请求辞职,但赵曙也不同意。

吕诲由此被气得是火冒三丈,他觉得这一切都是韩琦这个老家伙在背后捣鬼,忍无可忍之下,他终于被迫做了一件不想做但又不得不做的事——上疏弹劾韩琦。之所以说到被迫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韩琦当初可是被言官集团集体推崇的“圣人”,韩琦上位之前可是被士大夫群体集体称颂,如今吕诲选择弹劾他无疑就是在主动打自己的脸,更是在打整个士大夫集团的脸,这对于一直以来都好面子、知错改错但绝不认错的儒家弟子来说绝对是一件痛苦的事。不过,在吕诲看来,礼法大于天,在礼法面前,面子也就不值钱了。

吕诲在弹劾奏疏里指责韩琦深受先帝赵祯的厚恩,但在追尊赵允让的事情上却完全无视礼法制度而一味地讨好当今圣上,此等毫无颜面的人应当早日予以罢黜并外放以慰天下士人之悠悠众口。不急,这还只是一道开胃菜,等到新年大长假结束后,吕诲又联合侍御史范纯仁(范仲淹的次子)、监察御史吕大防一起把参知政事欧阳修给拎起来一顿暴打。

他们为何要打欧阳修?因为就是欧阳修第一个提出来应该让赵曙尊称赵允让为“皇亲”的人,虽然说完这话他就躲到一边去了,可他当初是如何红口白牙说出这话却被现场的人牢牢记住了。吕诲等人这次不但要打韩琦,与韩琦沆瀣一气的欧阳修也别想跑。他们上疏指责欧阳修是在胡说八道,而他说这些也都是为了取悦当今天子,欧阳修此举不但是在辜负先帝赵祯的恩德,更是在陷赵曙于不孝。

司马光随即跟进,他到没有合着一起骂人,而是直接变得极度的暴躁,他请求干脆不要追尊赵允让,免得整出这么多麻烦事。如此一来,言官集团算是与整个中书省公开宣战了,赵曙的案前满是双方有关于此的各种相互指责以及为自己进行辩解的奏疏,赵曙左右为难无法决断。

僵持之下,还是官大的这边见多识广且诡计多端,韩琦和欧阳修等人决定另辟蹊径,他们想到了从曹太后身上打开突破口。具体做法就是让曹太后下手诏命赵曙可称赵允让为“皇”、称呼赵允让的三个老婆为“后”,作为妥协和让步,赵允让的墓地可不称“陵”,而称“园”,然后让赵曙谦辞一番再领受曹太后的旨意。这也就是说,赵曙对赵允让既不称“皇伯”,也不称“皇考”,而是称“皇亲”。这虽然是在玩文字游戏,可自古以来官场尤其是最顶级的官场本就善于且精于此道,人家玩的就是这种文字游戏。

也不知道这个办法是谁想出来的,反正韩琦和欧阳修等人最后在这个鬼点子冒出来之后不禁是相视而笑。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相当漂亮的擦边球,虽然这种做法有些无耻,但却让言官们从中找不到错可以挑。最阴险狠毒的是,韩琦和欧阳修自己不做这事,而是让身为赵祯遗孀的曹太后来做这事,这可就不是什么无耻了,而是卑鄙和下流。这些年轻时被人所称颂的所谓君子,活到老反而越来越退化了,而他们浑然不觉此举有何不妥。

不清楚韩琦和欧阳修等人到底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和方法,总之最后他们的阴谋还真的就达成了。不久之后,曹太后果然从内宫中降下了一道手书送到了中书省,而这里面的内容与韩琦和欧阳修所希望看到的也是一模一样。话说这一刻,韩琦和欧阳修兴奋得就差没有击掌相庆了。

面对这场面真的是不由得想问一句:你韩琦和欧阳修都位极人臣且已经是这把年纪和勋贵厚禄之人了,如此所为究竟所欲为何啊?

事已至此,吕诲等人还能说什么?既然连曹太后都这样说了,他们还有什么可争的?而且,如此一来他们还犯了罪,也就是韩琦和欧阳修不但无过反而还有功,他们这些言官才是应该被责罚的人。于是,吕诲等人随即上表请罪并居家待罪,这不是说他们内心承认自己有罪,而是他们心寒了。赵曙对于曹太后的所为当然很开心了,他下诏“赦免”吕诲等人并让他们继续担任原职位,可这些人并不领情并坚决请求对自己进行责罚。

这就让赵曙难堪了。言官们的意思很明显,他们已经与宰相集团水火不容,赵曙只能在二者中留其一,要么罢免韩琦等人,要么将他们这些言官全部外放。赵曙问韩琦等人该如何是好,韩琦回道:“此事还请陛下自行决断,臣等忠邪,陛下所知。”

欧阳修也不示弱,说道:“御史以为理难并立,陛下若以臣等为有罪,即当留御史,若以臣等为无罪,则罢言官!”

久经思量之后,赵曙还是决定站到宰相集团这边。不久,一道皇命颁下:吕诲以工部员外郎出知蕲州,范纯仁以侍御史通判安州,吕大防以太常博士知休宁县。这里面没有对司马光进行责罚,同样反对赵曙追尊赵允让为“皇亲”的吕公着也没有受到责罚,这二人随即上疏为吕诲等人求情,他们请求赵曙能够追夺对吕诲等人的贬黜诏书,可赵曙并未采纳。为什么他们二人就能逃过一劫呢?很简单,司马光对赵曙有册立和拥戴之功,而吕公着则做过赵曙的老师,原因就这么简单。赵曙确实心眼小,可谓是睚眦必报,但这种人往往也是最懂感恩的人。

至此,前后争执了近一年时间的“濮议事件”就此尘埃落定:赵曙尊称自己的生父赵允让为“皇亲”,追尊其为“濮安懿皇”,谯国夫人、襄国夫人、仙游县君并称后。也就是说,赵允让终究还是得了个皇帝的尊号(虽然不是那么的正规),他的三个老婆也成了“皇后”。赵曙的心愿达成了,韩琦和欧阳修也再次立下了“大功”,可在当世人的眼里他们这事却做得一点也不光彩,尤其是韩琦和欧阳修,这事反而成了他们晚年的人生一大“污点”。然而,他们会在乎别人的说辞吗?显然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