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晓兕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将手中那卷《西域风土志》往案几上一搁,对着刚掀帘进来的比她大五岁的少年郎君叹道:
“德本叔,您说这鸿胪寺的差事也忒磨人。今日整理文书,才晓得如今西域竟成了四方豪强打擂台的场子——大食、吐蕃、东突厥,再加上咱们大唐,这局面,比咱老家集市抢摊位还热闹!”
贞德本哈哈一笑,将拎着的食盒往案上一放,掀开盖子露出还冒着热气的胡饼:“可不是嘛!你这丫头既然当了这鸿胪寺主簿,德本叔今天就给你好好捋捋这西域四大金刚的来龙去脉。先说那最远的大食——你可知他们几乎与咱大唐是同时发家的?”
贞晓兕穿越的这一时期,中亚大地上可谓是“四方会战、谁也不服”——大食、吐蕃、东突厥,还有咱们大唐,四个大佬各占一片天,场面热闹得跟赶大集似的。
要说大食,那可真是跟大唐前后脚崛起的“同期生”。
从穆罕默德在唐高祖武德五年(公元622年)出走麦地那开始,大食先后经历了麦地那穆斯林公社(622—632年)、四大哈里发时期(632—661年),再到现在的倭马亚王朝(也叫伍麦叶王朝,661—750年),一路高歌猛进,一点没掉链子。
贞晓兕拈起一块胡饼,听得入神:“这大食的发家史,倒比评话里的故事还精彩。”
贞德本抚须笑道:“精彩的在后面哩!你道那穆罕默德是何等人物?且听叔给你用咱老家的话说道说道——”
穆罕默德出身于麦加的哈希姆家族,本来是个没爹没娘的苦孩子,跟着叔叔跑商队走南闯北,见识了不少世面。后来娶了富孀赫蒂彻,生活稳当了,就开始“猫山洞”——跟咱东北人冬天猫炕头似的,一猫就好几天,思考人生大事。
别人不知道这一猫的真相,实际上猫出了大动静——
就是弄出一天使,加百列,咱亲切地喊他“加哥”,传了个“天命任务”:
说穆罕默德是真主派来的最后一位使者,任务是劝人向善、别拜其他偶像,只信唯一的真主。
穆罕默德一听,这活儿不小啊!但咱穆哥是谁?从小走沙漠、闯商路,啥场面没见过?干就完了!
贞晓兕噗嗤一笑:“德本叔这般说古人,若是让孔祭酒听见,怕是要吹胡子瞪眼。”
“诶,这么说才鲜活嘛!”贞德本一拍大腿,“你且听后来——”
于是他开始在麦加传教,讲的是“别喝酒、别打架、对媳妇儿好点儿、对穷人多帮点儿”。这话搁现在听着挺在理,可当时那帮部落老爷们不乐意了——你这不是断我们财路、砸我们神像吗?就跟咱屯里老张头劝人别赌钱似的,谁听啊?不仅不听,还组团排挤他、欺负他的信徒。
穆哥一看,这不行啊,得换地儿发展。
于是,公元622年,他带着一帮忠实信徒,从麦加“战略转移”到了麦地那。这一走,史称“希吉拉”(hijra),伊斯兰历就从这儿开始算的。
到了麦地那,穆哥可不光是传教了。他建立了“乌马”(Ummah)——一个超越血缘的穆斯林公社,还制定了《麦地那宪章》,把各部落的人拢到一块儿,不分你我,统称“兄弟姐妹”。为啥这么叫?
从心理学上讲,这叫“重构群体认同”——打破原来的血缘部落界限,建立新的情感纽带,让大家觉得“咱是一家人”,凝聚力噌噌往上飙!
穆哥在麦地那那是真能干——又是法官断案,又是将军带兵,还兼着社区调解员。没几年,就把麦地那治理得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连小偷都改行卖烤馕了。
后来他带着人杀回麦加,也没咋动武,基本算是“和平解放”。进了天房,他把里头三百六十个偶像全清了出去,只留下真主一个。
那场面,就跟咱东北人过年大扫除似的——乱七八糟的全扔,就留正经的!
穆哥这人,幽默是刻在骨子里的。
有人问他:“你走了之后谁接班呀?”他笑呵呵地说:“真主不会让他们太团结的。”你细品,这话既实在,又带点无奈,还留了点悬念。
所以你说,穆罕默德搁咱东北是啥人?那就是个“有正事儿、能扛事、还会唠嗑”的大哥。他不整虚的,专干实事,从乱世里带出一帮兄弟,整出一个新局面,还让人心服口服。
贞晓兕听得眼波流转,顺手给叔叔斟了杯茶:“这般说来,这穆圣倒是个妙人。只是德本叔,您这般用东北土话编排先贤,若是被西域胡商听去了……”
“怕甚!”贞德本仰头饮尽茶水,“咱们在自家值房里说道,既不失尊重,又让人听得明白。
你这丫头要是还想听穆哥后来咋带兵、咋治家,明日叔再给你带酱牛肉来好生分说!”
麦地那西南的白德尔?
“白德尔这地儿啊,搁沙特地图上都得拿放大镜找——总共就俩‘景点’:一口老井、一片枣树林。搁咱东北,那就是‘屯子边儿上水泡子’的水平!”
“你要是从麦地那出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得往西南溜达个一百多公里,一路上全是沙子,连只耗子都懒得路过。
老穆斯林当年靠两条腿‘嘎悠’过去,脚底板磨得跟‘烤冷面’似的,就为抢那口井。
搁咱话说:‘白德尔,那就是沙漠里的‘服务区’,除了井水免费,啥都缺!’”
“井口不大,水量还行,够周边枣树喝饱。
穆罕默德当年先派俩人‘占井’,意思跟咱‘提前拿塑料桶接自来水’一样——先占先得。
麦加联军不干了:‘俺们还打算涮火锅呢!’
结果两边就因为这口井,从‘吵吵巴火’升级到‘舞舞喳喳’,最后‘咣咣’干了一仗。
“白德尔村外头有条干河沟,平时放羊,战时当战壕。
地面硬得跟‘腊月里的黑土地’似的,骑兵冲起来‘哒哒’的,但一翻车就‘卡脸’。
穆斯林人少,就320,对面1000多。
穆罕默德连夜把河沟‘稍微整修’了一下,垫点石头,摆点枣树杈子,整成简易‘绊马索’。
东北大爷看了直点头:‘这不就是农村里“打场”剩下的道道嘛!’”
“打完仗,穆斯林第一件事儿——‘回井边打水’。
俘虏排一排,拿井水‘咣咣’灌,省得中暑。
缴获的骆驼、刀、盔甲,全拴枣树上,远远一看,跟‘东北大集’收摊儿似的。
后来穆斯林一提白德尔,就说:‘那是我们“沙漠里的第一场翻身仗”,也是“井水管够”的幸福回忆!’”
‘地儿不大,水不深,但谁掌控了井口,谁就掌控了历史的“水龙头”!’”
贞晓兕盘腿坐在衙门后堂的炕席上,手忽然扯开嗓门:\"叔!你说这阿布·苏富扬是不是缺心眼?六七年光景跟穆圣杠上三回,回回整得跟正月里走亲戚似的——不带礼光带气!\"
正在院里劈柴的贞德本把斧头往木桩子上一剁,撩起衣襟擦汗:\"大侄女你这就不懂了吧?要说这阿布·苏富扬啊,搁咱东北话里,那就是穆罕默德他老舅——不是亲舅,是那种'见天儿给你添堵还自觉亲热'的舅!\" 说着抄起搪瓷缸灌口凉水,盘腿上炕开启说书模式。
先说白德尔劫镖(624年),\"那年头老苏可是麦加城头号'倒爷',从叙利亚往回倒腾葡萄干镶金边的大马士革刀,驼队排出二里地。穆罕默德在麦地那听说后一拍炕桌:'当年你砸我传教摊子,今儿个必须劫你货车!'
可老苏多精啊?早安排沿线'眼线'比现代监控还灵通。听说穆罕默德带320人埋伏白德尔,立马让驼队改道红海沿崖,相当于让货车绕开沈哈高速改走滨海道。还特意留话埋汰人:'想截我货?你穆罕默德还嫩得像开春的柳条儿!'
谁曾想麦加那边千号援军非要干架,两帮人在白德尔沙窝子里遭遇。穆罕默德这边老乡个个像长白山黑熊附体,五十个麦加兵直接见真主,七十多个成了俘虏。老苏蹲在沙丘后头直拍大腿:'这帮人咋比咱东北冻梨还硬核?'\"
贞晓兕往嘴里扔颗瓜子:\"这不就是'你预判了我的预判'?\" 贞德本把炕桌拍得山响:\"错!这叫'真主安排的剧本,比二人转台词还准成'!\"
\"再说吴侯德找场子(625年),转过年来开春化冻,老苏揣着三千兵马杀到麦地那北山坡,阵仗摆得比辽西牲口市还热闹。穆斯林这边有个神射手占住制高点,羽箭嗖嗖跟穿糖葫芦似的。
老苏在阵后急得跳脚:'山顶那小子!打仗讲究面对面抡膀子,你猫那儿放冷箭算啥爷们?' 嘿!偏巧穆斯林前锋看见缴获的铠甲眼热,提前冲出去抢战利品,阵型裂开道大口子。
老苏立马带骑兵顺着山坳往上突突,把穆圣门牙都磕出血。这老小子当时乐得在马上扭秧歌:'瞅见没?我阿布·苏富扬找场子,比酸菜炖粉条还入味!' 可惜到底没端掉麦地那,回程路上让沙尘暴吹成土驴。\"
贞晓兕笑得直捶荞麦枕头:\"这不就跟咱屯二狗子似的,赢半场就吹三年?\" 贞德本挑眉:\"可不敢瞎比!人家后来真成了人物——\"
\"最后说壕沟围城计(627年),老苏第三回直接摇人,联合十一个部落凑出万八千人,把麦地那围得比腊月杀猪宴还瓷实。穆罕默德当即召开\"全村诸葛亮会\",有个波斯徒弟提议:'咱挖壕沟呗!'
好家伙!阿拉伯半岛开天辟地头回见这阵仗,老苏带着骑兵冲到沟沿全傻眼。战马在五米宽深沟前集体跳科目三,穆斯林守军在沟对岸扔石头喊号子:'走你!' 跟咱冰湖上打水漂似的。
老苏气得胡子直颤悠:'穆罕默德你学坏了!打仗规矩都不讲,整这老些土木工程?' 围城半月突降暴雨,联军帐篷全成水泡子,老苏望着天直念叨:'真主也站他们那边?这仗打得比雪地追野鸡还憋屈!'\"
贞晓兕忽然插话:\"叔,他们咋不搭梯子?\" 贞德本弹她个脑崩儿:\"傻闺女!沙漠里你现砍胡杨木做梯子?等运到城下都够收三茬麦子了!\"
\"再加点儿料,麦加归心记(630年),这七年拉锯战把老苏心气磨没了,看着穆罕默德带万人兵临麦加,他耷拉着脑袋出城投降,心里直打鼓:'按东北规矩,这不得给我扒光了浇冰水?'
谁知穆圣当场宣布:'今日全体特赦!' 老苏'嗷'一嗓子哭出颤音,攥着穆罕默德袖口不撒手:'哥!你这胸怀比松辽平原还辽阔!' 转头就对旧部嚷嚷:'都瞅啥?赶紧随我入教!'
晚年老苏天天蹲麦加茶馆白话:'当年我跟穆圣过招那三回,相当于给他做入教压力测试!' 有年轻后生揭短:'您不是被揍服的吗?' 老苏瞪眼:'那能叫揍?那叫真主借穆圣的手给我做心灵按摩!'\"
这些炕沿哲理,让贞晓兕听得入神,指天画地起来:\"要我说这就是'杠精终成信徒'!\" 贞德本抄起笤帚疙瘩作势要打:\"熊孩子咋说话呢?这叫'黑土地哲学'——真正的对手往往成就彼此!你看酸菜和血肠掐架多少年?最后还不是炖一锅香飘十里!\"
窗外新月如钩,叔侄俩就着咸菜啃窝头,历史的硝烟混着柴锅的饭香,在暮色里炖出跨越千年的回甘。
公元656年(唐高宗显庆元年),奥斯曼被破门而入的反对者刺杀。消息传出,麦地那顿时炸了锅,用贞德本的话说:“好家伙,这就好比老族长刚走,家里几个儿子为争家产,直接把房盖儿都给掀了!”
贞晓兕听到这儿,急得直拽她叔袖子:“那后来呢?总不能一直乱着吧?”
贞德本盘腿上炕,抓了把炒黄豆:“急啥?这不得有‘话事人’出来稳住场子吗?这就该阿里登场了!”
为了稳定局势,亲阿里派迅速拥立阿里·伊本·艾比·塔里卜担任第四任哈里发。“阿里这人,论血缘是穆圣堂弟兼女婿,论资历是第一个信教的少年人,在老派穆斯林心里那是‘根正苗红’。”贞德本掰着手指头数,“可问题在于,他接的是个烫手山芋——前任奥斯曼是被人‘嘎’了,这案子要不查清楚,队伍没法带啊!”
阿里的继位并非一帆风顺。他上任后第一道难题,就是如何处置刺杀前任的凶手以及追究奥斯曼亲属的责任。“这就好比村里德高望重的老叔意外没了,新上任的村长想息事宁人,可老叔那一大家子亲戚不干呐!” 其中,反应最激烈的就是奥斯曼的堂弟、叙利亚总督穆阿维叶——也就是阿布·苏富扬的儿子。“穆阿维叶当时在叙利亚经营多年,兵强马壮,一听自己堂哥(奥斯曼)遇害,新上位的阿里却没严惩凶手,当场就急眼了!”贞晓兕插嘴:“这不就跟咱东北两家闹矛盾,一边说‘你得给我个说法’,另一边说‘这事儿得慢慢查’,结果矛盾越闹越大一个理儿?”
果然,穆阿维叶拒不承认阿里的哈里发地位,并在大马士革公开展示奥斯曼的血衣,要求阿里交出凶手。“穆阿维叶这招高明啊,”贞德本一拍大腿,“相当于在朋友圈发了个‘我哥死得冤,凶手必须伏法’的短视频,立马赢得了不少同情和支持。”
内战的火药桶就此点燃。公元656年12月,阿里率军与反对势力在巴士拉附近爆发了“骆驼之战”。“为啥叫这名?因为战况最激烈的地方围着先知遗孀阿伊莎乘坐的骆驼!”贞晓兕好奇:“女人也上战场?”“那可不!阿伊莎夫人坐在驼轿里指挥,那骆驼就成了战旗!双方那是真刀真枪‘咔咔’干,从早上打到日落,血流成河啊!” 最终阿里获胜,但伊斯兰共同体的裂痕已无法弥合。
“骆驼之战顶多算个‘热身赛’,”贞德本神色凝重,“真正的‘总决赛’在后头呢。” 公元657年,阿里与穆阿维叶在叙利亚边境的隋芬平原展开决战。“穆阿维叶的军队眼看要输,有个机灵鬼让士兵把《古兰经》挑在枪尖上,高喊‘让真主裁决’!”贞晓兕瞪大眼睛:“这不是耍赖吗?”“阿里这边单纯啊,一看经书就心软了,同意停战谈判。”贞德本叹气,“结果这一谈就坏了菜!”
仲裁结果对阿里不利,他的阵营内部因此发生分裂,一部分强烈反对谈判的成员出走,形成了独立的“哈瓦利吉派”。“这帮人认死理,觉得阿里和穆阿维叶都不够‘纯’,干脆两边都不跟了,自称‘走出困境的人’。”
“好家伙,这下更乱了,”贞晓兕掰着手指数,“拥护阿里的‘什叶派’,支持穆阿维叶和传统的‘逊尼派’,现在又多了个谁都批判的‘哈瓦利吉派’!”
公元661年,正当阿里在库法清真寺礼拜时,被一名哈瓦利吉派的刺客用毒刃刺杀。“这位一生都想维护团结的哈里发,最终倒在了内部极端分子的刀下。”贞德本声音低沉,“他用生命践行了信念,但共同体分裂的大势,已如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挽回了。”
阿里的遇刺,为穆阿维叶的上位扫清了最大障碍。他随即在耶路撒冷被拥立为哈里发,定都大马士革,建立了倭马亚王朝。“兜了一大圈,权力最后还是转回了倭马亚家族手里,”贞晓兕感慨,“当年穆圣的死对头阿布·苏富扬要是地下有知,看他儿子成了帝国之主,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所以说,这段历史就像咱东北乱炖,看着一锅出,里头菜码各有各的味。阿里是那扎实的土豆,穆阿维叶是那入味的粉条,哈瓦利吉派像那呛人的辣椒,炖在一起,滋味是足了,可也再难分开了。后世的恩恩怨怨,都是从这口锅里盛出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