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泽瑾走出开平侯府,脸上神色有些古怪和疑虑,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次来开平侯府,好像有点遭人嫌,明明两家是世交了,忽然的好像哪里出了差池,这交情,要断了的样子。
不过最古怪的还得是那个从不曾见面的,阆二叔的独女,她给自己的感觉,有点不安。
“公子?”小厮已经把给脚凳放好,见谢泽瑾迟迟不上,不禁喊了一声。
谢泽瑾甩了甩头,上了马车,一定是自己的错觉,两家交好十数年,哪就毫无征兆地就出了嫌隙呢?
而开平侯府中,阆九川和阆大伯阆采勐他们商量了一下接手祭奠的事宜,就和崔氏一道往栖迟阁走。
崔氏眼角余光看到落后一步的阆九川,便道:“怎么忽然就要把你父亲以后该办的水陆道场接过来理了?”
阆九川声音清冷:“夫人也说了,我父亲,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吗?其实不管是以后,还是过去,也该是我这个做‘女儿’该做的,只是夫人没给这机会罢了,情愿交给外人。”
崔氏的心一刺:“我!”
“过去就不说了,已成过去,只是以后,镇北侯府无需再做这个事。”他们也做不得,因为她不允许。
崔氏察觉到她语气里的冷意,道:“你这是对镇北侯府不满么?”
她很敏锐,可阆九川没打算说什么,便道:“只有身后无人,才会由亲将部从帮忙办理这祭奠。而我父有女,更有亲侄,实在轮不上镇北侯府去做这个事。十几年了,他们便是要这仁义又念旧的名声,也都尽够了。”
崔氏浑身一僵,停下了脚步。
她这意思,是指镇北侯府借此来为自己捞名声吗?
崔氏蹙眉,她这些年几乎不问世事,却颇为注重每年为阆正泛办祭祀道场,从他身死之后的第一年起,谢振鸣就以结拜兄弟的身份去帮忙操办,后来年年如此,哪怕谢振鸣被封了侯,仍未改,她也就习惯了。
虽说是由镇北侯府操办,但也不是只如阆九川说的,只有外人来祭祀,开平侯府的男儿们,全都有在道场作为子侄出现担任仪程该出现的角色。
但镇北侯府,就没有得这好名?
不是的。
她虽然孀居礼佛不怎么外出,但也不是完全不出,自然也会从别家夫人听到镇北侯仁义有情的夸赞,从前不觉得什么,但现在听阆九川一句话,咋就感觉变了味呢?
崔氏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干巴巴地道:“镇北侯爷没忘记你的,每年的节礼也都有送些姑娘家的物事来,都存在库房里,作为嫁……”
她忽然住了口,有些出神地看着阆九川,她羸弱又纤薄,她曾说这身体不知能走到什么时候,不连累人,也就是不考虑婚嫁。
所谓嫁妆,与她无缘。
崔氏脸刷白,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身体摇摇欲坠。
是她造成的!
崔氏几乎是用逃的方式离开,她没法面对阆九川的眼神。
程嬷嬷让墨兰跟上,她则是道:“每年临近祭祀的日子,夫人都会觉浅或是夜不成寐,在佛堂的时间也会更多。姑娘,您别放心上,她并无指责您或是对您不满的意思。”
阆九川嗯了一声,她也注意到崔氏的脸色不太好看,便道:“嬷嬷是她的近身人,多劝着点,情深不寿,一昧沉溺过去,于寿数更无益。”
程嬷嬷苦笑,这些年她劝的还少么,夫人听不进去,她也没办法。
阆九川想到什么,把一道祛秽病符递了过去:“此符祛秽病,可使病气不侵,给夫人随身戴着吧。”
程嬷嬷道:“姑娘何不自己亲自给?”
“嬷嬷,有些亲缘,注定是要浅薄些,无谓强求。”
她说完,向她微微点头,就转道往寿康堂去,她也得给老夫人也系个符。
程嬷嬷低头看着手中的黄符,叹了一口气:“谁说这不是母女呢,这倔强的性子,都一模一样的。”
崔氏接到阆九川交给程嬷嬷的符箓时,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那道符像是一把戒尺似的,一下接一下的鞭打着她的心,责问她的良心何在?
“我确实只当得一声夫人。”崔氏捏着黄符,自嘲地说了一句。
她不配的!
阆九川在寿康堂又遇上来请安的潘氏,她圆润了些,看得出来这阵子胎儿养得不错,对方见了她,也露出笑来,温柔地喊了一声九妹妹。
阆九川顺势给她扶了个脉,手还贴着她挺起的腹部感受了下,道:“养得不错,平日可多走动,生的时候也顺利些,这个符给你戴着,可使病气不侵的。”
她又送出一枚祛秽病符,因为她刚才竟和那胎儿感受了一点共鸣。
潘氏接过来谢了,还放在了荷包里,倒是她身后的丫鬟胭脂,欲言又止。
阆九川的视线扫向那丫鬟,眸色一深。
胭脂被阆九川一看,呼吸一顿,有些惊惧地后退几步,垂下了头,双手微微颤着。
九姑娘的眼神好可怕!
阆九川说道:“四嫂身边的丫鬟都到了配人的年纪吧?”
潘氏一愣,不知她为何就提到这一茬了,她那双杏眼疑虑地看着阆九川。
阆九川冷淡地瞥着胭脂,道:“到年纪了,就请了大伯母或者大嫂取了适龄小厮名录配一配吧,想来身边人也会感激你的。”
潘氏顺着阆九川的视线看了一眼,若有所思,便笑道:“你提醒我了,回头我也要问问我身边的丫头才行,免得把她们的好年华都给耽搁了。”
胭脂猛地抬头,瞪大了一双水灵灵的的桃花眼看着阆九川,身子越发颤得厉害。
阆九川眼神暗含警告,她忙地又低下了头,手指都攥成了拳。
等离开寿康堂,胭脂就隐晦地提起阆九川给的符:“您怀着小公子,就别带着那些符,也不知道哪里求来的。”
潘氏却停下脚步,看着她,道:“这是九妹的一片心意,我怎好辜负?如果不是她提醒,这一胎能不能保都说不定呢。”
她双手摸了一下挺起的肚子,盯着胭脂,道:“胭脂呀,你今年也二十了吧?可有甚打算?”
胭脂白了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