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他的怜悯。” 阮琳琳突然上前一步,护在黄永利身前。发梢凝结的冰晶簌簌坠落,在她苍白的面颊上划出细小的水痕,宛如未干的泪痕。她直视唐轩,眼底翻涌着经年累月的情绪,唇角微微上扬,却扯出一抹比冰雪更冷的苦笑:“你知道吗?其实我很恨你。当初是你在那两个畜生手里救了我,那一刻,我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般苦苦哀求你,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希望你能收留我,哪怕只当我是路边无家可归的小猫小狗。我向你发誓,愿意为你做牛做马,只要能活下去。可你呢?看似给了我一些物资,好心地把我送回出租屋,但这和让我自生自灭有什么区别?转头我就被另一伙人抓去,再次陷入黑暗的深渊……”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像是吞咽下千斤重的石块。风雪裹挟着细雪无情地扑进她泛红的眼眶,刺痛着眼球,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地盯着唐轩紧绷的下颌线,仿佛要将那些年的委屈和不甘都化作目光刺向他。
“我无数次在绝望中祈祷,祈祷你能再次出现,尽管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老天爷似乎听到了我的祈祷,果然,第二次又是你。当你踹开铁门,刀刃上的血还在往下滴,那股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我当时就想,这次无论如何,就算赖也要赖在你的身边。”
她突然笑出声,笑声尖锐而刺耳,被呼啸的风雪撕成碎片,散落在冰冷的地面。“可等我想扑过去的时候才发现 —— 你身边还有个女人。哪怕我当时不知道她是刑警队长,但只一眼,我就知道你们才是天生一对。她看向你的眼神里有光,而我站在那里,像个多余的影子。”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所以我主动跟着二爷走了,故意在你面前表现得市侩又贪婪,让你亲眼看到我的不堪…… 其实不过是怕你为难,怕成为你的累赘。但在二爷基地的时候,我这颗早就烂透的心啊,还是不争气地想着你。”
“呵呵,后来我终于知道了你的名字,知道了你带着一个孩子,养了一条狗。还知道了你在末世中斗黑帮,杀邪教…… 我觉得你好厉害,厉害到让我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你。可是,可是你既然能养一只狗,为什么就不能带我走呢?” 她的声音渐渐低沉,带着几分自嘲和落寞,指尖摩挲着茶盅边缘,仿佛在回忆那些遥不可及的过往,“二爷待我是真的好。在这末世里,一个女人能有片瓦遮头、一口热饭吃,还能求什么呢?而且二爷他不碰我,从不让基地里的男人强迫我,就连三爷也不例外。在张鹏被派去回到你身边的时候,我还是鬼使神差写了首藏头诗来提醒你。现在想想,或许那就是我对你最后的牵挂吧。”
阮琳琳缓了口气,转头看向黄永利,眼神瞬间变得温柔似水,仿佛能融化这末世的冰雪。“张鹏走了之后我才知道,二爷早看出我那点小心思,却由着我报恩。也是从那时起,我开始主动靠近二爷。他是个真男人,和我好过一次之后,就把我保护得很好。我知道你们之间有问题,但我当时傻傻的想,你们都是人中豪杰,以我这点小智商,根本猜不透你们想做什么。于是我放弃了一切的幻想,安心陪在二爷的身边,把他当成你,想着就这样安然度过这个末世。”
“说来可笑,当我得知你被黑白两道通缉,尤其是二爷亲自带着精锐人手去追杀你的时候,我竟然还为你担心。我整夜整夜睡不着,想着你会不会受伤,会不会死。最后看到二爷这样,半人半鬼地被抬回来,当时我感觉整个天都塌了......” 说到这里,豆大的泪珠不受控制地从阮琳琳的眼中滑落,砸在她的手背上,瞬间碎成晶莹的水花。她泣不成声,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要将这些年的痛苦都随着泪水宣泄出来。
黄永利努力地抬起一只胳膊,动作迟缓而笨拙,轻抚着她的后背。他的手掌干枯而粗糙,却带着一丝温暖,仿佛在无声地安慰着她。阮琳琳稳了稳情绪,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其实我的心里,你的位置已经被二爷取代。” 这一刻,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像暴风雪中最后一棵白桦树,坚韧而孤傲。她直接端起茶壶,将里面还剩下的大半壶温茶倒入嘴中,茶水顺着嘴角流淌,在围巾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黄永利独眼一抽,嘴角扭动了几下,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终究没有说出口。她稳稳地蹲在黄永利膝前,眼底却漾着释然的水光,声音裹着雪粒般的颤抖:“二爷,我陪你走好吗?” 她伸手替他理了理歪斜的衣领,指尖轻轻掠过他颈间狰狞的烧伤疤痕,那触感让她想起无数个照顾他的日夜。
唐轩瞳孔骤缩,立刻意识到茶里有毒。而阮琳琳只是用最柔情的目光看着黄永利,甜甜一笑,那笑容纯净而美好,仿佛回到了最初的时光:“临死前我还有个愿望。” 她从袖口抽出银簪,将长发松松挽起,动作轻柔得像在打理春日里的一缕青丝,“你把和那帮八嘎合作的细节都告诉唐轩吧,给咱们... 积点德。”
黄永利喉间发出咯咯的声响,枯瘦的手抓住她手腕,却在触到她掌心薄茧时骤然泄力。因为他清楚听见阮琳琳后面的话:“积点德,让我们下辈子早点相遇。”
“好... 都听你的。” 男人沙哑着开口,独眼缓缓闭上。阮琳琳从他怀里取出油渍斑斑的笔记本,扭头冲唐轩笑了笑:“这次可不是我舍不得你死,而是我知道,你还有你的使命,这不是感情,而且我身为一个龙国人最后的底线。”
“唐轩。” 她盯着他的眼睛,雪花落在睫毛上,像撒了把碎钻,“麻烦你,把我和二爷埋在一起吧......”
话音未落,黄永利突然剧烈抽搐,身体在轮椅上不受控制地扭动,轮椅在雪地上拖出刺目血痕。阮琳琳急忙抱住他逐渐冰冷的肩膀,从袖口滑落的翡翠镯子撞在轮椅金属架上,碎成三截 —— 那是黄永利唯一送她的礼物。她将脸埋进他的衣领,感受着他的体温一点点消散,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在这冰冷的末世里,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也完成了自己最后的心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