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柚看起来像平常一样,可心情也没有那么平静,毕竟经历过那么惊心动魄的一遭。
他梦里都是饶生拿着针管靠近他的那一幕。
梦里针尖刺破了他的皮肤。
那种被痛苦和绝望笼罩的感觉,像是被沉入灌满冰水的玻璃罐,窒息感从鼻腔漫到肺,每一寸神经都在尖叫着抽搐。
还有晚上的运动,似乎对他脑袋的伤有点影响,沈柚睡梦中感到脑袋一阵剧痛,像是有人拿着一把锥子在太阳穴一下下地凿。
但很快,潮水般的痛苦渐渐褪去,睡梦中有冰冰凉凉的东西贴着皮肤游走,不知为何,他好像闻到了深海的气息,明明真实的能描绘出每一丝气息的纹路,却又飘渺的如同沉在梦境深处的幻影。
仿佛整个人正悬浮在泛着碎光的海底,被温柔的暗流托着缓缓摇晃。
这样的气息,也让他同时联想到了深海章鱼的软腻触手,顺着他的脊椎蜿蜒缠绕,每圈收缩都带着奇异的安抚感。
沈柚又再一次陷入沉眠。
次日清晨,沈柚睁开眼,愣愣地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的。
女生的手臂从旁边扣住他的腰,身体也贴了过来,声音带着刚醒过来的低哑,“怎么了?”
沈柚微微蹙着眉心,似乎有些不解,“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什么梦?”
沈柚摇了摇头,“梦里倒是没什么,只是感觉,太真实了……”
格夏微微笑了笑,没再说什么,掀开被子下床去浴室洗漱。
沈柚打了个哈欠,重新闭上眼睛,将脸埋在旁边格夏睡过的地方,被单还残余着温热的体温,只是突然的,昨夜那股恍若深海的气息忽然萦绕鼻尖。
带着咸涩潮汐与冷冽岩石的清冽,又似乎混着若有似无的雪松尾调。
这味道奇异地安抚着紧绷的神经。
可是,这不是梦境中的味道吗?
还是说……是因为身体闻到了身边属于她身上的味道,所以才会出现在梦里。
沈柚有点搞不清了,但总觉得怪怪的。
昨天她身上的味道好像不是这样的……又或者说,没有这么明显。
格夏从浴室出来,对上沈柚直勾勾的眼神,微微一顿,“又怎么了?”
沈柚摇了摇头,重新躺回被子里,近乎迷恋一般,将脸埋在被子里吸取那股味道。
“我再睡会儿。”
真是见鬼,这种古怪的感觉,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描述。
格夏一直都很克制自己。
因为知道,一旦自己本体的触手触碰到人类,便会对属于人类的体温和柔软产生迷恋。
就像是界限一旦崩裂,就像决堤的河坝再难合拢,尝到一次甜头,之后就成了顺理成章的沉沦。
整个假期沈柚都感觉怪怪的,他总觉得家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怪异感。
尤其是和格夏身处同一空间,明明她就坐在沙发上处理文件,可他脖颈间总有股湿冷的气息轻轻扫过,连喝水时玻璃杯外壁的水珠都让他错觉是粘腻的吸盘在打滑。
最瘆人的是深夜入梦,仿佛被墨色海水包裹,无数滑腻的触手从四面八方传来,吸住他的脚踝,往深海里拽。
那些圈圈绕绕的力道,真实的让他从梦中惊醒,这个时候,他还能感觉到被子里若有似无的冰凉缠绕感。
他根本无法说服自己是梦里的感觉来到了现实……
可如果不是幻觉或者错觉,那是什么?
再想下去就太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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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柚在第二天就告诉格夏,自己去参加那场宴会,是因为要向皇甫高格证明自己。
沈柚神情有些心虚,“我知道,应该先跟你说一声,但我觉得你可能不会同意,你觉得没必要,可我觉得有必要,他是你的父亲,我想让他也满意我……”
格夏沉默了几秒,“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说,要他证明自己的价值,才让他去参加那场宴会?
沈柚抿唇,“有什么问题吗?”
格夏微笑,“没。”
沈柚连忙跟她说了自己昨天晚上的表现,“刚刚两个人都来了电话,投资拿到了。”
格夏摸了摸他的头,“那么想必,父亲不会在你我二人之间说什么了。”
沈柚也笑了。
格夏离开沈柚面前,就直接去了皇甫高格卧室。
往日总笼着灰调的房间,今日有阳光从窗帘缝隙钻进来,比平日多了几分鲜活。
看到她,皇甫高格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多了几分笑意,慢悠悠的倒了一杯茶推到对面,看着格夏坐下。
“投资的事情我已经收到了消息,沈柚,还不错。”
“他一直很好。”
皇甫高格顿了顿,漫不经心的抿了口茶,神色高深莫测。
格夏平静的看着皇甫高格,“父亲应该也听说了,昨天晚上沈柚遭遇的事,你应该庆幸他没出事,不然我们父女可能无法这么平静的坐在这里谈话。”
皇甫高格一顿,眸光微暗,不怒自威,“你是不是在怪我?”
“不应该怪你吗?父亲的心思在我面前是藏不住的。”
说是要沈柚证明自己的价值,其实都是唬人的。
皇甫高格可能确实认可沈柚,但认可的是前世的沈柚,他不认为现在的沈柚能有什么实力证明自己的价值,他就算是条龙,现在也只不过是一条还未跨越龙门的鱼。
皇甫高格的目的不过是让沈柚参加那场宴会,仅此而已。
或许当时想着,沈柚就算再不情愿,来到那场宴会也会身不由己。
皇甫高格沉默下来。
格夏将早就准备好的股权转让协议,放在桌面,语气也听不出半分情绪,“昨天晚上的那种意外,我不想再看到了,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你在这份退位声明上签字,把集团交给我。”
皇甫高格睫毛一颤,“第二个选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