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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德帝一时默然,其实不待杨松来说,赵常案刚发之时,顺德帝就已经知道了,此时顺德帝坐在龙椅上,垂眸看着底下跪伏着的老臣,没有做声。

他不开口,杨松便继续跪在那里,君臣二人之间,虽一坐一跪,姿态迥异,却似乎慢慢有了些古怪的对峙意味。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顺德帝方才没好气的发话道:

“好了!起来吧,装出这副样子给谁看!请罪请罪!朕还能杀了你这首辅不成?你要请罪,怎么也没见你背着一捆柴荆来?你要是敢背,朕就敢成全你!”

杨松连忙爬起来,有些慌张的摆手道:

“这万万使不得,老臣都这般年岁了,哪里还能吃得住打,臣死也就死了,只怕脏了陛下的地方,未免也太晦气。’

顺德帝哼了一声,从御台上走下来,亲自搀扶着杨松。

“那赵常已是一部侍郎,三品大员,谁还能去管教他?朕也不会因此来怪罪你。”

正说到一半,却又突然眉头一皱,改口骂道:

“你这老狗,朕差点让你给骗了,就你这老贼最是精明,这案子朕还没说什么呢,你倒自己送上门来,把朕的口都给堵了,你当朕看不出你的心思是不是?你是觉得朕撑不住了?”

杨松连忙惶恐道:

“老臣岂敢,老臣岂敢....”

顺德帝按着杨松又在那小几上坐下,伸出手指头点点他:

“朕知道,朕当年心灰意冷,又大病一场,抛下这江山,这十几年叫你夹在朕和李复那小子身边,是有些为难你。

如今这九州天下的皇帝是他李复,其实你也早该听他的,说来倒是朕害了你,你如今这般年岁,也该为子孙计较,朕不会怪你。”

“老臣...老臣岂有此意,为陛下效力,这本就是老臣的本分...”

顺德帝冷冷一笑:

“陛下?陛下这两个字,在天下人眼中,早就换了人了。

你既然舍得抛一个兵部侍郎出来,又安了这个罪名,朕也不好不顾边军的心意,来替你那手下说话。

他是真侵吞了军饷也好,假侵吞了军饷也罢,你既然拿这罪名来堵朕的嘴,李复那边,只怕又不会让你好过了,那你就自己受着吧,要实在是撑不住,再到西苑里来见朕,朕看看能不能保你一条命。

不过朕到时候要是已经死了,那你也只能当朕从没说过这话了。”

杨松手微微紧了紧拐杖,垂着头,感激涕零道:

“老臣...老臣岂敢...陛下春秋鼎盛,定能千秋万代...”

顺德帝又颇为豪迈的大笑两声,拍拍杨松的肩膀:

“那朕就借你的吉言了,行了,朕也有些乏了,要没什么事,你就退下吧,也省得你再多留,叫李复那头愈发起了疑心。”

杨松又张了张嘴,也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起身朝顺德帝躬身行礼,然后拄着拐杖慢慢的走出长寿宫去。

顺德帝也缓缓踱步到大殿门口,背着手立在原处,微微仰起脸,盯着杨松正往外去的背影,眼神明晦不定,花白的胡须伴着呼吸间的动作微微颤动,双手背在身后,手指无意识的握紧成拳。

站了片刻,待已经彻底看不见杨松的背影,方有一个着红袍的老太监近前,躬着腰小声劝说道:

“陛下,外头风寒,还是进去吧。”

顺德帝收回目光,眼底里已消去了先前的神色,只余下高高在上的威严,看了这老太监一眼,忽然猛烈的咳嗽起来,便叫原先高大挺拔的身姿倾颓下来。

老太监吃了一惊,赶忙扶着顺德帝回到御座上歇着,又端着早就熬好的汤药来侍奉,顺德帝咳了好一阵方才止住,面色苍白,急促的喘了两口气,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将掩在嘴上的手掌拿下来,顺德帝目光紧紧盯着掌些几道刺目的血丝,良久才叹了口气:

“王服,看来朕是真的老了,是啊,杨松这老狗都已经老成这副德行,朕当然也老了。”

王老太监将汤药放在顺德帝跟前,那雪白的素绢擦去顺德帝掌间的秽物,细声劝慰道:

“陛下不过是一时龙体欠安罢了,何必说这些丧气话,老奴才收了个干儿子,就怕老奴死了,陛下跟前少了人服侍,老奴都跟他交代了,等他也像老奴这般年纪,也得收个干儿子,好生教养着,将来还得服侍陛下。”

顺德帝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又呼出一口浊气,摇头道:

“这些御医,就会虚应其事,畏首畏尾,只敢拿这些吃不死人,又治不好病的糊涂药来糊弄,还是把朕的丹药拿来。”

老太监应了声,便从袖子里取下一方锦盒,放在顺德帝眼前打开,顺德帝随手从其中取出一丸龙眼大的赤红丹药,就着温汤送服下去,很快面上便又显出些血色来。

“前些日子,甄家那头送了消息来,说是老太太不大好了,你再挑几个人,选些礼物过去看看,替朕探望探望......顺便帮朕看看,那个甄应嘉还够不够老实,今年送来的孝敬少了两成,你帮朕问一问......”

“奴才遵旨......”

————

杨松出了万寿宫,也不再回文渊阁,径自出了宫门,杨家的下人自然一直在这候着,老管家见着他,赶忙迎了手来,伸手一扶,入手一片冰凉。

老管家这才惊觉自家老爷竟大冷的天出了一身的汗,又走了这一程,这会儿面色都有些青白了,赶忙扶着杨松钻进暖轿,又细细的拿毯子裹了,将火盆往里头推了推,忙活一通,方才小声问道:

“老爷这是......”

杨松缓缓摇头,睁开眼睛,眼底满是遮掩不住的疲惫之态,老管家便不多问,正要退出去,又听得杨松忽然问道:

“你可还记得...贾代善那个老匹夫?”

老管家愣了愣,点头道:

“自然记得,当时他还常与老爷争执来着,可又辩不过老爷...”

杨松疲惫的笑笑,颇有些得意道:

“那是自然,他一个粗鄙的武夫,带兵打仗还凑合,拿什么跟我斗嘴?彼时太上皇初登帝位,为了压服文武,要远征草原,他主武,我掌文,如今思来,恍如昨日啊...可惜...”

‘可惜他死的太早,叫太上皇太早将军权收拢回去了......’

老管家愣了一愣:

“老爷可惜什么?”

杨松叹了口气,又笑一笑:

“还能可惜什么?自然是可惜他贾代善虎父犬子,两个儿子全都是废物...算了,不说了,我也没好过他多少,几个儿子也是废物...

你说林如海那个小兔崽子,他怎么就看上贾家的闺女了呢?贾代善还能教出什么好女子不成?要不然也不至于叫我现在一大把年纪了,还费这许多心思...回去!老爷我这回可要好好歇上一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