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洪超看得呆了,竟有些结巴:
“凌深……你你你……居然……能笑得这般好看……”
凌博渊被他这副模样逗乐,低沉的笑声在静谧的室内响起:
“怎么,倒是你先看呆了?”
岩洪超这才回过神,美滋滋地眯起眼,像只偷了腥的猫,娇声唤道:
“凌深……冰美人……我渴了,想喝酒。”
他甚至还俏皮地抿了抿唇,一脸馋相。
凌博渊手中白光一闪,一只温润的白瓷杯已然出现,里面是清澈见底的泉水,被他递到岩洪超唇边。
岩洪超看也不看,嘟起嘴,像个闹脾气的小孩:
“凌深,我说的是酒,不是水。”
他拉着对方的衣袖,轻轻晃了晃,软着声音央求。
“我的灵力还没恢复,拿不到远处的酒。”
“你帮我拿一坛来,好不好嘛?”
凌博渊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却满是纵容:
“灵力未复,更不该饮酒,伤身。”
“先把水喝了。”
“那好吧!”
岩洪超立刻变脸,乖巧地张开嘴,将清泉饮尽。
喝完后,他眼巴巴地看着凌博渊,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像是在等待一个天大的奖励。
“我喝了水,现在可以把酒给我了吗?”
凌博渊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底却藏着宠溺。
他再次抬手,这次出现的,是一个巴掌大小的精致青玉酒坛,散发着清冽醇厚的酒香。
岩洪超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接过,揭开泥封,仰头饮下一大口。
醇厚的酒液滑过喉咙,他满足地喟叹出声:
“哇!……这酒,比上次的更好喝了!”
他抬眸,眼中闪烁着好奇与惊喜:
“凌深,你到底酿了多少这样的好酒?”
凌博渊的目光越过他,望向窗外那片连接着冰山与岩浆池的混沌天际,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每次你陷入沉睡,漫漫长夜,无事可做,我便只能酿酒。”
“一坛,又一坛……等着你醒来。”
“我也不知,究竟酿了多少。”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岩洪超脸上,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说道:
“那些酒,我全都埋在了极寒之地的冰山之下,与你的岩浆池,两股本源之力交汇的最深处。”
岩洪超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下意识地咽下口中的酒,那醇厚的滋味此刻却如火烧喉。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凌博渊,一字一顿,声音都在发颤:
“凌深……你疯了……你要知道……一旦岩浆异动,遇到这海量的酒,便是引燃天地的烈焰,毁天灭地之灾!”
“我的岩浆池……就在你的座下……一旦爆发……连你的冰山都会化为乌有!”
面对这足以让任何神只色变的后果,凌博渊的脸上却无半分动摇。
他凝视着岩洪超,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炽热,仿佛在陈述一个最简单、最不容置疑的真理:
“你我本源相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你若不在,这冰山,这天地,于我而言,皆是废墟。”
“你若出事,我必跟随。”
这番话如九天惊雷,在岩洪超脑中炸响。
他被这近乎偏执的、焚尽一切的深情震得呆若木鸡,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磕磕巴巴地说道:
“可……可这样……整个世界……都会毁了……”
凌博渊缓缓起身,俯视着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倒映着岩洪超惊愕的脸,也倒映着一个决绝的世界。
他斩钉截铁,声音响彻整个冰火居:
“本该如此。”
善阐黑龙潭,水汽氤氲。
木屋前,那株月桂树于微风中轻曳,周身流淌着一道翠绿幽光,如呼吸般明灭。
光华渐盛,树的轮廓竟在光中变得柔和、虚化,仿佛一幅被水浸透的墨画。
随即,一个身影自那片光影中缓缓剥离,步履无声,踏月而来。
曾经那位饱经风霜的郎中,形骸已散,神魂新生。
当他睁开双眼,那双曾盛满人间疾苦的眸子,已化作了两泓沉静的秋水。
清澈见底,却又深不见底,仿佛将千年的月华与星辰都沉淀其中,波澜不惊。
额角那道岁月的浅纹,并未消失,而是被时光打磨成了一道月痕,如玉上天然生成的纹理,在光洁的额角若隐若现,诉说着更为悠远的故事。
一头乌发如泼墨,无需束缚,便如流动的夜色般垂落。
发间,几缕月华凝成的银丝悄然缠绕,并非衰老的象征,而是光阴在他身上镀上的圣辉。
曾经因奔波而黝黑的皮肤,如今褪尽了凡尘的烟火,变得白皙剔透,如浸在寒潭中的羊脂白玉,温润内敛,隐隐透出玉石般的光泽。
脸颊依旧清瘦,却憔悴尽去,骨相匀停,透出一种遗世独立的空灵。
挺直的鼻梁线条愈发完美,鼻翼侧的麻子印记早已被仙灵之气抚平,只余一抹如月晕般的清冷。
薄唇的颜色也淡了,不再是凡间的朱红,而是染上了一层近乎透明的霜色。
那抹习惯性的、温暖人心的微笑,也已内敛成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慈悲依旧,却多了一份俯瞰众生的疏离,仿佛世间万物皆在他眼中,却又无一物能入他心。
身上的粗布长袍,早已化为一袭月白色的广袖长衫。
那衣料非丝非帛,触手微凉,仿佛是由月下桂树的清影与潭中雾气织就,不染尘埃。
衣上银线绣着的桂叶暗纹,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便如活物般明灭流转,散发出沁人心脾的异香。
腰间的竹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温润的玉带,悬着一枚月桂果形的玉佩,正是这香气的源头。
那双曾为无数人诊脉、布满薄茧的粗糙大手,如今已是十指修长,骨节分明,肌肤如玉。
指尖萦绕着一缕淡淡的翠绿灵光,那是生命与自然的本源之力,比任何药石都更具神效。
他静静地站着,不再需要稳健的步伐。
因为他的根,已深植于这黑龙潭的灵脉之中,与身后的月桂树同呼吸,共命运。
他仿佛就是那棵树,那棵树也仿佛就是他。
人与树,树与月,月与潭,在这一刻,融为了一体。
他不再是那个行走在尘世间的郎中,他本身就是这片天地安宁的象征。
他,就是月下传说——一位以桂为魂,以月为神的月桂树仙。
姓月,名桂,字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