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那些人是准备露出獠牙了。”
未佳忧心忡忡的翻看着手里的两张请帖,“母亲准备怎么回府恩平侯府和晋国公府?”
乔清荷并没有回答未佳的问题。
她沉思了一下,抬眸看向未佳:“这几日阿棋和吴管事那边怎么样了?”
未佳脸色有些异样。
乔清荷眉头微蹙,“出什么事了?”
未佳迟疑道:“阿棋每日都打着替自家夫人尽孝的名义去吴伯的院子陪他说话,照顾他。”
“一切都和我们设想的一样。”
“每当阿棋说到蓉蓉和旭哥儿的时候,吴伯都很动容。”
“从一开始的抗拒、排斥,到纠结、痛苦,现在吴伯已经可以很淡定的听阿棋讲述恩平侯府的一切了。”
“昨日,吴伯甚至破天荒的主动问了很多关于恩平侯和蓉蓉母子相处的问题。”
“想来,我们的目的应该能顺利达成。”
“只是……”
“只是什么?”乔清荷看着未佳,总觉得未佳还有什么事没说。
未佳叹了口气,“只是,吴伯的身体越来越差,最近这几日,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
“不是一直在替他调养身子吗?”乔清荷奇怪道:“身体不见好就算了,怎么还能越来越差?”
“请大夫看过了吗?”
未佳点头:“请了,大夫说吴伯这是生了死志,在自己折磨自己呢。”
乔清荷叹气道:“活着对他而言,确实是种折磨。”
未佳犹豫道:“我们还要继续之前的计划吗?”
“现在这样,吴伯已经痛不欲生了。”
“若是再让他为恩平侯洗白,会不会有些强人所难?”
“我怕我们真的让他这样做了,他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他若是死了,蓉蓉那儿……”
想到苏蓉蓉,未佳就有些于心不忍。
乔清荷沉默了良久,终于还是狠了狠心,“计划不变。”
“吴管事既然想死了,这次我们就不拦了。”
“不过,在死之前,就让他替严谨洗清罪名吧。”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他临终前的话,更能让蓉蓉深信不疑。”
未佳心情沉甸甸的,想要反驳,却又无从反驳。
半晌之后,她才缓缓点头:“那我们什么时候跟吴伯说?”
乔清荷扫了一眼请帖,“此事迫在眉睫了。现在就使人去看看吴管事那边的情况,若是他情绪稳定,我今天就亲自去跟他说这事。”
今天说通吴管事,明日将苏蓉蓉叫来演一场戏,后天严谨就能没有后顾之忧的前去赴宴。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未佳起身出去吩咐了。
不多时,前去打探情况的小丫鬟回来了,说阿棋姑娘正陪着吴伯晒太阳聊天呢,瞧着吴伯心情很好的样子。
乔清荷让小丫头退下之后,换了身衣裳便带着未佳去了吴伯住的院子。
“老夫人,大太太。”
阿棋率先发现两人的到来,连忙迎了上来。
等几人走进院子,吴伯也摇摇晃晃的从躺椅上站了起来。
“老夫人,大太太。”
吴伯瘦成了皮包骨,颧骨高耸,眼窝深陷,一双眼睛灰白浑浊,毫无神采。
乔清荷心中有些不忍,可是为了大局,她不得不走出这一步。
“快坐下,都不是外人,不用拘礼。”
阿棋连忙上去扶着人坐下。
这时,已经有机灵的小丫鬟端了两把椅子出来,放在乔清荷和未佳身后。
两人坐下之后,阿双招呼着院子里伺候的人都退出了院子。
阿棋犹豫了一下,也跟着阿双一起走了出去。
院子里只剩下吴伯、乔清荷、未佳三人。
乔清荷本来还想寒暄几句,只是,没等她开口,吴伯却率先打破了沉寂。
“老夫人来找我,是有事要交代我吧?”
见吴伯开门见山,乔清荷也不绕弯子了,直接说道:“确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吴管事能够成全。”
吴伯苦笑了一下,“是为了当年的那件事?”
乔清荷点头:“是。”
吴伯问道:“老夫人想让我做什么?”
乔清荷有点心虚,可还是语气坚定的说道:“我希望你能亲口告诉蓉蓉,当年的事跟恩平侯无关,让她在任何时候都不要听信外人的挑拨,怀疑恩平侯。”
吴伯浑身一僵,本就难看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他颤抖着嘴唇嗫嚅道:“老,老夫人这是,这是强人所难。”
死在当年的除了苏蓉蓉的全家之外,还有他的一家老小啊!
作为苏家的管家,他的妻子、儿子、孙子,他们一大家子都是苏家的仆役,都在苏家当差。
作为管家,他在苏家也是有专属于自己的院子的。
而他们一家子都住在他的院子里。
在当年的那场祸事里,他的一家老小也和其他仆役一样,都给苏家主子陪葬了。
那场祸事里,他和苏蓉蓉是唯二活下来的人。
所以,他选择忽视所有死去的人,将全部的关注和重心都放在了苏蓉蓉身上。
但是,忽视,不代表他们不曾存在过!
为了活着的苏蓉蓉,他可以不拆穿严谨虚伪的面具。
为了活着的苏蓉蓉,他可以忍受失去家人的痛苦,将一切都深埋心底。
为了活着的苏蓉蓉,他可以强迫自己生不如死的活着。
可现在,难道他还要为了活着苏蓉蓉,强迫自己去为严谨那个罪该万死的刽子手说谎吗?
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他死后还有何颜面去见死去的家人和苏家的那些主子们?
“老,老夫人……”
“……您别逼我。”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吴伯掩面而泣,声声泣血。
看到崩溃大哭,痛不欲生的吴伯,未佳也跟着落下泪。
她从来没说过,当初遇到吴伯和苏蓉蓉的时候,她被人绑缚着双手,跟其他被发卖的女子串成串,由人伢子和标队押解着送往京城售卖。
在她饥渴难耐的时候,是瘸腿的吴伯和当时还瞎着眼睛的苏蓉蓉将水囊递到了她嘴边。
他们老的老,小的小,瘸的瘸,瞎的瞎。
可即便他们自己已经如此困难的时候,还愿意将水和干粮分享给她。
甚至因为这一善举,导致他们的水和干粮被其他人抢走。
可他们却未曾怨怼于她。
后来,是她略施小计,才护着他们三人活着抵达京城。
后来,若不是机缘巧合被老夫人买回来,她曾想过要利用他们二人来为自己赎身。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可当年的那些事却依然历历在目。
他们明明已经从苦难中走了过来,他们明明已经荣华富贵、衣食无忧了,可为何还要面对这么多的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