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的马车一前一后停靠在黎山脚下。
姜风璂抬眼望了眼那远处山间云雾缭绕的熟悉楼阁,似乎,真的有什么不同。
从前,她觉得,这山与那楼阁十分沉重地压在自己身上喘不过气,始终被阴霾掩盖着。
而如今,这脚下通往目标处的石阶,竟好似浮云般将自己稳稳地托了起来。
大概,也是因为她不再迷茫和纠结那些烦扰凌乱的事。
毕竟,此去云游,心智已然有所改变。
更重要的是,她似乎有了底气和自信,不再将许多过错全部一股脑地揽在身上。
与其沉浸在“过错”中徘徊,不如思考,从那些事中,自己发现了什么东西,又或是,获得了哪些成长。
身后不时传来低声碎语:
“你看你看,那好像是姜风璂啊........”。
“是啊....诶,我还记得从前她朝三暮四的行为,那在当时可是惹得一众人议论呢。”
“可不是嘛,果真有点儿姿色的女人就是不安分,总忍不住到处沾花惹草呢。谁知道是不是想借此傍上个有权有势的公子呢?”
“哪怕一年多前,她姜风璂凭着一身功夫获得卫公的赏识,可她终究是个女子,眼界胸怀怎么可能比得上男人?就算赐了官职,想必也不负其责,又怎么能协助姜氏城主安定这姜氏城呢?”
“.......”。
嘈杂的声音有男有女,姜风璂没仔细去听到底哪一方的人更多。
但此时,他们都是同一阵营。
无论性别。
姜风璂不作声,自顾自地走着,脚步有些快,身侧的双拳有些颤抖的握着。
嬴霍江轻蹙着眉头,心疼地看在眼里。
那双手的颤抖并未带着愤怒的情绪,而是疑惑不解、欲说还休的不服气。
嬴霍江赶在与她落下距离前,赶忙跟着脚步,右手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她的左手。
姜风璂:“!!!???”她顺着这股坚定的力量,抬眸回头看向嬴霍江。
“风璂,别怕。我们一起走。”
姜风璂看着她脸上温柔的笑意,安抚的语气更是让人觉得可靠。心中的暖意倏地涌上,惹得她不自觉看呆了眼。
半晌,她回过神来点点头,笑着说:“好。阿江,我们一起!”
不多时,干扰的杂音再次传来,不过好在嬴霍江在身旁,虽说做不到完全忽略他们,但相比与无关紧要的事,姜风璂更想在意嬴霍江的一切。
“这女人啊,清白上是留不得污点的”。一男子见姜风璂并未在意,于是故意提高了声音说道。
“这果真有'嘴巴'的男人啊,叫声就是比蛤蟆好听一些呢。谁知道是不是想借此表明,自己真的是个人,而非畜生呢?”
姬漓愿停下脚步,与前头姜风璂二人落了些距离,只见她侧身同样故作高声一句,语气并未有怒腔,可一字一句让人不适。
须臾,身前二人闻声皆是“噗嗤——”笑了出来。
一语毕,两人“嘲讽”的对象并不相同。
眼界胸怀,自然也是高下分明。
“你说什么???”说话男子自然气愤,没三两句脱口便快步赶上前来想要惹事。
姬漓愿丝毫不慌,瞅准时机,“嗖——”的一针便扎在那人小腿上的麻筋上。
这招可谓是百试不灵!
随后便是一阵吃痛声环绕在耳旁,一同方才那嘈杂人言一般。
异常地难听。
男子原地狼狈地抱腿惨叫一阵,也顾不上其它。周围跟着的人偶有来询问他状况的,可大多无济于事。
姬漓愿则继续跟上前方已是走远的姜风璂和嬴霍江二人。
“谢了。”
“谢谢!”
姜风璂和嬴霍江几乎是同时一声脱口而出。
姬漓愿客气回过:“不用。”她侧过头对姜风璂柔媚一声说道:
“我很少自恋,不过姜风璂,你可要学学我身上的优点呐。”
“对于旁人的闲言碎语,不要惦记在心里。你就当那些话全是用来磨炼自己心性的考验。时间久了,你便只会觉得,这世上其实只有自己最重要。”
“没有什么可以影响得了自己。”
这熟悉的“师徒”气氛扑面而来,姜风璂愣了片刻,却将话咽了回去。
想起方才姬漓愿的举动,姜风璂转而唇边扬起一抹浅笑,忍不住向方才那几人离去的方向瞅了眼。
像是在问她:那方才她为何要帮自己出面解决那些事?
当然,姬漓愿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种,旁人的事自己不愿插手的态度。
可有时她也很矛盾,大概就连她自己也说不出是为何。
姬漓愿抬头撇开了眼神,有些俏皮一句回她:“不过当然,也不是所有时候都需要沉默不言的。”
姜风璂乖巧地点点头,回她道:“好。知道啦!”
姬漓愿愣一愣:“......”。
刹那间,她也觉得,似曾相识。
怀疑的种子已是生根,但姬漓愿尚不能确定。
某种念头只是轻微略过,但并未过多停留,转瞬即逝。
姜风璂自觉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她承认自己做不到姬漓愿那般完全的不管不顾,这没什么大不了。
自己已经很努力不去在意了,可是也是嬴霍江在的缘故,她还是因为方才那男子的一番议论感到一丝不安。
因而将从前在黎山的一切悉数告诉了嬴霍江。
嬴霍江听过,意料之中地并未指责自己的过错,而是始终牢牢地紧握自己的左手,像是怎么也不愿意放开。
姜风璂自然很是开心,也感到一丝侥幸。
她明白,嬴霍江无论如何,都是一直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她不知道,这世上会是怎样一个人,会如此不顾一切、毫不犹豫地站在自己的身边。
她一直在期待这样一个人。
她心中默念:她等到了。
嬴霍江忽地一句望着自己的双眸,神色很是认真地问道:
“风璂,你......”她顿了顿道:“你喜欢他们吗?”
嬴霍江并未用“爱”这个字,姜风璂听得出,她是有意为之。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字需要承担的责任过于重了。
旁人,很少可以对自己承担起这份珍贵的爱。
姜风璂实属被问到了。
因而少不了一番深思熟虑。
可她很是心虚,也很是害怕和担忧。
面对嬴霍江,她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呢?
她不想欺骗她,可也不想她会失望。
姜风璂张口犹豫了半天,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嬴霍江见状,很是贴心地温柔开口笑了笑:
“有很多喜欢的人或事,不是一件该羞耻的事情。”
“你没有错,对待每个喜欢的人和事,都付出了真心。”
姜风璂望着她不知怎样回答,只是这么呆呆地出神看着她温柔如水的双眸,就想那么稳稳地沉醉在其中。
姬漓愿紧随其后,跟着一句道:
“是啊,你有什么错呢?”
“不过是懵懂之心错付。又不是贬低、物化他人。”
“这说来啊,世上不公的事情那么多,可多半数都落在了女子身上。”
她正色道:
“自古女子多情,便被认为风流成性不检点”。
“可男子多情,却被当做是有能力有魅力的体现。他们可以喜欢万事万物,可以喜欢这天下无数的女子。”
“可为何在世人眼中,女子却要甘心默认这种不公平?”
“到底是谁在主张这种思想,又是何人,跟随其后,加深并践行这种旧念呢?”
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有男有女,不论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