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池现在恨不得将叶昆碎尸万段。
他也相信以自己目前的修为,足以虐杀叶昆。
但……现在不是时候。
主人二十年的计划,可不能因为小不忍而乱大谋。
当着所有人的面,近来一向飞扬跋扈,就连一品大员都不放在眼里的南池终于下定决心。
他如同山岳一般的身子轰然跪地。
他屈辱地垂下脑袋,“刚才是南池的错,请驸马爷饶了南池。”
叶昆很想借这个机会,直接将南池弄死当场。
南宫溟肯定不会跳出来跟他计较。
但他现在改变主意,留着南池还有用,应该说还有大用。
不过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他将靴子往前探了一些,正好在耷拉脑袋的南池面前。
“诶呀,本驸马的鞋子脏了。”
南池颤抖着手,用袖子给叶昆擦鞋。
那些被骄横的禁军统领南池当众辱骂过,甚至动手推搡过的文臣武将顿时有种痛快的感觉。
大家心里都给叶昆竖起大拇指。
擦了几下之后,叶昆却突然一脚踢在南池脸上。
南池当时就鼻孔窜血,仰面摔倒。
“你!!!”
叶昆一皱眉,“你把老子靴子上的金线都弄断了,老子替你算是便宜你了!赶紧跪下谢恩,否则别怪老子变卦!”
南宫溟马上冲着南池递了个眼色。
南池满脸写着屈辱,再次跪服在地。
“多谢驸马爷。”
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等主人的计划平稳落地的时候,就是叶昆的死期。
叶昆却嘿嘿笑着用手指了指南池,又看向周围那些脸上写满痛快的大臣。
“各位,你们看这大统领像不像狗啊?”
一时间,那些平日里受了委屈的官员再也憋不住,纷纷跳出来嘲讽,羞辱。
甚至有几个后党的官员也在指指点点,落井下石。
南宫慧这才起身挥了挥手,“够了够了。南池,既然驸马已经原谅你。你还不赶紧继续你的使命?”
南池低沉地应了一声,立于梁玄帝龙椅侧面。
紧接着,南宫慧对钦天监监正左道明递了个眼色。
左道明那声拖着长调的“请公主殿下和驸马爷——”尚未落定,异变陡生!
“且慢!”
一声宛若洪钟大吕、却又带着仙家缥缈气息的断喝,骤然压下了左道明的尾音,也让全场数万道目光瞬间聚焦在了那高踞御座之侧的白袍老者身上。
“太虚上人”南宫溟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精光湛然,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
他拂尘轻挥,声音带着悲天悯人的慈悲,却又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无量天尊!适才贫道神游太虚,观我大梁国运星盘,忽觉一股血煞凶戾之气直冲紫微帝星,于国祚、于陛下龙体、于今日喜气皆是大凶之兆!此煞气源头……哎,”他长叹一声,目光如电,精准地锁定在身披大红婚袍的叶昆身上,“正是源自驸马爷!”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什么?驸马爷身上有血煞凶气?”
“冲撞帝星?这……这可是亡国灭族之兆啊!”
南宫慧恰到好处地露出惊恐之色,急步上前,对着南宫溟盈盈拜倒,声音带着颤抖:“上人!请上人慈悲,指点迷津,为陛下、为社稷、为这吉日消弭灾厄啊!”
南宫溟手捻长须,一派高深莫测,沉声道:“此乃因果纠缠,杀伐过重,戾气侵魂所致。凶煞之气与龙气、喜气相冲,若强行完礼,轻则加速帝星黯淡,陛下危矣;重则国运震荡,兵连祸结,苍生蒙难!”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如同重锤敲在心坎上。群臣面色惨白,已有不少人开始低声祈祷。南池跪在角落,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
叶昆大红袍袖下的手指微微蜷起,脸上却扯出一个懒洋洋的、近乎挑衅的笑容:“哦?这么严重?那请问这位‘老神仙’,该怎么办?总不能让我现在死在这儿给大伙儿助助兴吧?”
“放肆!”南宫慧厉声呵斥,凤目含威,“叶昆,上人慈悲为怀,救你便是救天下!还不快虚心聆听上人教诲!”
南宫溟摆摆手,做出一副悲悯宽容的模样,看向叶昆的眼神却冷得如同万载寒冰:“念在驸马亦是皇族一份子,贫道并非要你性命。只需你散去一身修为,废去武功本源,便可化去周身戾气,与龙气、喜气相融。戾气一除,吉礼可成,帝星安稳,龙体或有转机,国运亦可延续。此乃断臂求生,舍身卫道之举!不知驸马可有这等担当,为君父分忧,为天下苍生……舍此一身戾气?”
“自废武功!”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所有人脑中炸响!
堂堂驸马,在自家婚典上被逼自废武功?这简直是旷古未闻的羞辱和绝杀。
关键是这理由虽然牵强,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上前反驳。
反驳什么呢?
有什么证明那“老神仙”在说谎?
只要被反咬一口,说不定就是想要破坏大梁国运的帽子。
百官震惊莫名,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仙风道骨的老者,又看向一身红袍的叶昆。
难怪皇后要如此大费周章……目的在此?
叶昆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敛,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刺穿南宫溟的伪装:“呵,好一个‘舍身卫道’,好大的帽子!要我废掉武功?”
说着,他嘴角一扬,抬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乾坤震巽坎离艮兑,不得好死的老王八……”
跟别人掐诀念咒不同,叶昆每个字都吐得清清楚楚。
他的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要他自废武功的南宫溟。
这时,后党之中,有过半的官员纷纷出列。
“请驸马爷以社稷为重!”
“驸马爷宅心仁厚,此举必定流芳百世。”
“以一人之力挽救苍生,实乃吾辈效仿之楷模。”
突然间,叶昆用手一一指向刚才三人,“你说社稷为重是吧?你说流芳百世是吧?你说楷模是吧?本驸马刚才神游太虚,老天爷跟我说,你现在把你们老娘和媳妇都送去怜香院,免费招待南来北往的客人,必定感动上苍,大梁国运能多延续五百年。”
此言甫出,还没来得及开口的那些官员赶忙闭嘴。
那三名刚才说话的后党官员气得直蹦。
“叶昆!你居然辱我老母!”
“驸马此言有失体统!我等家里女眷如何能去做那种下贱之事?”
“如此出言不逊,口无遮拦,你不配做驸马。”
叶昆双手一摊,然后抬手指着南宫溟,“凭啥他放个屁你们就说是香的?说让我自废武功,你们就跟着蹦出来?我说让你们把老母和媳妇送去免费招待客人,那可是功德无量的事情。”
他倒背双手,走在群臣之中。
“设想一下,你们奔波劳累了一整天,有个温柔善良的女人,愿意为你们洗去一身的疲惫,而且还不求回报,只是想用真心为社会做贡献。你们会说那些女人下贱吗?”
他拍了拍早就想要帮着叶昆说话的大理寺卿柳明寺。
“你说呢?柳大人。”
柳明寺胸脯一挺,抱拳道:“下官认为此等奇女子,绝对不能用下贱来形容。”
他指了指刚才三人,“三位大人,驸马感悟天道,让你们替大梁延续三百年国运,而且还是给你们家里的女人机会去做对社会有贡献的奇女子,你们有什么可叫嚣的?”
“呸!柳明寺!你怎么不让自己家的女人去做贡献?”
距离柳明寺最近的那名后党官员跳着脚,咆哮道。
柳明寺耸肩摊了摊手,“我倒是想要这种机会,但上天不眷顾,我也没办法。还有,你们如此相信那个狗屁上人,难道是被他花银子收买了?”
话音刚落,南宫溟却面容平和地起身压了压手。
“各位大人不要在此喧哗。既然有人不相信,那么本座就让大家开开眼。”
南宫溟袍袖微拂,一派悲天悯人之态。
他信飘身至城头的香鼎前,鼎内三柱新燃的高香烟气笔直向上。
“诸位请看,此时晴空万里,但煞气所感,已令天象暗蕴凶机。”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贫道且替驸马分承一二天怒,化煞为祥!”
说罢,他左手掐诀,右手食指向着那鼎中袅袅升起的香烟凌空虚划。
令人惊异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笔直向上的三道烟柱,竟随着他手指的划动而扭曲、汇聚,顷刻间在半空中凝聚成一团翻滚不定的灰色烟球,滴溜溜旋转着,隐隐有风雷之声从中传出!
“呼——”
“真是仙家手段!”
“快看,那烟变成乌云了!”
数万官民哗然,无数道目光带着敬畏看向空中那违背常理的烟球。不少官员更是连连点头,暗道这“老神仙”果然名不虚传。
南宫慧恰到好处地发出一声惊呼,随即转为感动:“上人为国为民,不惜以身犯险引煞入体,真乃大慈大悲!小昆,看见了吗?上人这是在替你承担业障!你……还有没有什么说的?”
南宫溟手指微微一抖,那悬浮的烟球骤然膨大,颜色更深沉,似有电光在其中闪烁,看上去险恶无比,引得人群一阵骚动后退。
他朗声道:“诸位莫惊!此乃汇聚之煞气!待老朽稍加施为……”他另一只手从袖中掏出一张早已备好的黄色符纸,口中念念有词,作势便要向那烟球贴去,显然是想将“煞气”封住,完成这场震撼的“化煞”表演。
“等等!”一声懒洋洋的嗤笑陡然响起,如同冷水浇入滚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