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深冬的京城,寒风吹拂,天上的星星被乌云隐去,伸手不见五指,就连平日里敲更的声音都消失了。
余府书房内,贾诩闭目养神,诸葛亮手里捧着一本古籍,借着灯光细细研读,而王安石则是蹙着眉,显然有些不安。
余瑾推门而入时,带着几分夜露寒气。
诸葛亮、王安石、贾诩与范仲淹早已在此等候多时,见他进来,几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汇聚过来。
“主公,”王安石性子最是直接,率先开口,“永安侯那边……”
余瑾解下外氅,自有仆役接过,他走到主位坐下,神色平静地端起手边的温茶:“一切顺利。香胰子之利,那位侯爷,拒之不能。”
诸葛亮轻摇羽扇,目光在余瑾脸上停留片刻,缓缓道:“永安侯常乐,素以精明自居,此次能被主公轻易说动,固然是香胰子之利远超其预料,但亮总觉得,似乎过于顺遂了些。”
贾诩坐在一旁,身形隐于灯影之下,声音略显低沉:“永安侯府门深似海,其人虽重利,却也非鲁莽之辈。今日这般轻易便与我等捆绑,背后若无其他缘由,倒也出乎诩之预料。”
余瑾呷了口茶,茶水温热,驱散了些许寒意:“常乐此人,确如二位所言,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今日他松口之快,倒也让本官略感诧异。”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莫非他早已看清了某些大势,亦未可知。不过,无论如何,他已入局。”
范仲淹沉吟道:“主公,永安侯既已应允合作,我等便算是在勋贵之中,撕开了一道口子。接下来,当乘胜追击。”
余瑾放下茶盏,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在这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语气果决:“介甫,明日,你便设法将‘永安侯常乐深明大义,已然支持均田司清查土地,并愿献出部分不法田产’的消息,在京中散布出去。”
此言一出,书房内的气氛微微一凝,王安石眉头微蹙,似有话说。
王安石起身,面露忧色:“主公,此举是否过于急切?我等与永安侯约定,只请其在朝堂美言,并未要求他公开表态支持清查。如此强行将他推至风口浪尖,倘若他恼羞成怒,反悔合作,岂非弄巧成拙?”
余瑾摆了摆手,眼神锐利:“介甫,既然他常乐收了本官如此厚重的‘香胰子’之利,便该拿出与之匹配的诚意来。这世上,没有只占便宜不担风险的好事。些许名声上的压力,他还承受得起。你只管放手去做,出了事,本官担着。”
王安石见余瑾心意已决,心中虽仍有疑虑,却也只能躬身领命:“下官明白了。”
翌日,天光方亮,数则关于永安侯的“秘闻”便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在京城大大小小的府邸间悄然流传。
“听说了吗?永安侯那老小子,居然向余瑾服软了!”某处侯府的清晨闲谈中,一位锦衣中年人压低了声音,对座上宾客道。
另一人嗤笑一声:“何止是服软,据闻他还要主动献出侵占的田产,说是要支持均田司的清查呢!简直是斯文扫地!我等勋贵世受皇恩,他常乐竟为些许蝇头小利,便与那‘余疯子’同流合污,助纣为虐!”
“哼,我看他是被猪油蒙了心!均田司那是要刨咱们的根,他常乐竟还上赶着送人头,真是没骨气!”附和之声此起彼伏,夹杂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与不屑。
茶楼酒肆之中,三两成群的闲人雅士,亦将此事当作了最新的谈资。
“永安侯府的门槛,怕是要被唾沫星子淹了。”
“也不知那余瑾许了他什么天大的好处,竟让他这般不顾脸面,连祖宗的体面都不要了。”
流言如风,裹挟着各色情绪,迅速席卷了整个京城权贵圈。
永安侯府内,常乐听着管家一五一十地禀报外界的传言,气得将一只前朝的古董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碎裂的瓷片四下飞溅。
“余瑾!好个余瑾!竟敢如此算计本侯!”常乐指着门外,手都有些发抖。
管家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说道:“侯爷,此事……此事怕是余大人有意为之,想将您彻底绑上他的战船。”
常乐胸膛起伏,怒气稍歇,渐渐冷静下来。他不是蠢人,余瑾的用意他岂能不知?只是……他重重地哼了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与深藏的精明:“本侯与他合作香胰子生意,京城中怕是无人不晓,这已是不争的事实。他余瑾并未明说要本侯如何,只是散布流言……本侯便是想辩解,又有何证据指证是他所为?这个哑巴亏,本侯吃定了!”
他想起数日前那位“故人”的提点,心中愈发不是滋味,却也只能暗自压下。罢了,罢了,既然那位都说要顺势而为,余瑾这小子手段虽狠,但香胰子的利润……忍了!
常乐深吸一口气,对管家吩咐道:“对外一概宣称,本侯乃是响应陛下号召,为国分忧。其余,不必多言。”
与此同时,司空府。
书房之内,卢颂听完密探关于永安侯府动静以及京中流言的汇报,气得脸色铁青,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
他猛地将桌案上的奏折、笔砚一股脑儿挥扫在地,名贵的紫毫玉管摔成了几截,墨汁泼洒,污了上好的宣纸。
“常乐!竖子!无耻之尤!竟敢背弃我等,投靠余瑾小儿!”卢颂的咆哮声在书房内回荡,门外侍立的下人们早已吓得噤若寒蝉,一个个垂首躬身,大气都不敢出。整个司空府,都仿佛被一层阴云笼罩。
卢颂喘着粗气,在狼藉一片的书房内来回踱步。他心中惊怒交加。怒的是常乐的背叛,惊的是余瑾的手段。原以为余瑾推行均田,已是四面楚歌,必败无疑!却不曾想,竟被他用这等旁门左道的“商业之利”,撬动了常乐这条贪婪的泥鳅!永安侯一旦倒戈,勋贵之中,难免会生出异心,他们苦心经营的局面,竟被如此轻易地撕开一道裂口!
余瑾此子,手段之狠辣,用心之诡谲,远超他的预料!以利诱之,再以势逼之,双管齐下,竟让常乐这等老狐狸都不得不低头!此子若不除,日后必成心腹大患!
想到余瑾那张年轻却总是带着一丝成竹在胸笑意的面容,卢颂心中竟隐隐生出一丝寒意。
良久,他脚步一顿,脸上的怒容渐渐被一片阴沉所取代。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成,老夫不能自乱阵脚。”卢颂低声自语,“常乐此举,背后是否还有其他隐情?余瑾那小儿,究竟许了他何等好处?此事,老夫必须亲自探一探常乐的口风!”
他走到门边,对外沉声吩咐:“来人,备轿!老夫要去一趟永安侯府!”
门外的仆役闻声,如蒙大赦,连忙应声而去。
卢颂立在门内,眼神阴鸷,心中已然开始盘算着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