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宝林的孩子?”皇后面上若有所思,旋即摇头,“你看孙宝林那个样子,胆小怯懦,而且她孕期接连出了几回事儿,虽是孩子保下来了,但也怕生下来不健康。”
听云却弯下腰来,低声道,“娘娘,奴婢觉得不是亲生的母子,孩子自然是越听话越好,孙宝林家世不高,家中不过是只有虚名罢了,她祖父虽是大儒,可仅仅官居国子监祭酒而已。”
说到此处,见皇后并未出言反对,又继续。
“反观陈美人,娘娘也晓得,她大约只是装的老实,况且陈美人可是有个吏部侍郎的父亲,又曾立功,在皇上跟前是有名号的,去母留子,怎么也难些,就算能除掉陈美人,那还有陈家呢。”
“万一陈美人生下了皇子,陈家想必不甘心就这样送给其他人抚养吧,多半会再送了女子进宫,抚养陈美人留下的孩子,那般境况,娘娘怕是就不好挣了。”
待得听云说完,皇后便敛下了眸子,似是沉思。
片刻后,才听得她的声音。
“本宫只是想抚养一位资质不错的皇子,日后能继续替本宫守住周家的荣华罢了,若孙宝林一直安分,或者陈美人也没有异心,本宫也容得下他们,有两个母族支持的皇子,能走得更远些。”
“娘娘心慈,但人心隔肚皮啊。”听云忠心的为她考虑,“多一重谋算,总是更稳妥些。”
皇后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眸光愈发深邃了几分。
“是啊,本宫得多考虑筹划才是,赏梅宴上,谢氏就着意于同那些家世不俗的贵女们接触,可见她野心不小,皇上又宠爱她,她娘家虽比不得前朝时候那样只手遮天,但势力仍不可小觑。”
语罢深吸一口气,面上显出狠厉之色。
“如今又有一个刘才人跟着她,还说动了魏婕妤,似乎也和她关系好了不少,尤其这个魏氏,也不知是哪根筋忽然打通了,如今做事倒是圆滑不少,原先本宫还想着她太过尖锐死板,要不了多久就会捅出诸多篓子,乖乖的把宫权交回来,没想到现在却是让她管顺手了。”
闻言,听云也跟着皱眉,“瑾嫔那边也是,本以为文熙公主出事,会叫她忙起来,而后再顺势把照顾陈美人饮食的活儿推到她头上,她定不肯接这个烫手山芋,说不得为了躲开,就会借口要照顾公主,把膳房的差事给卸了,却不曾想...”
不曾想谢玖竟然想出那么个主意,说服了皇上,把陈美人送去了福康宫养胎。
说是养三个月,要是陈美人害怕外头不安全,想多住些时候,届时想法子求一求太后,看在皇嗣的份儿上,陈美人也算聪慧,会讨巧,恐怕不会太难,太后也能答应。
有太后这尊大佛坐镇,谁敢伸手啊,皇后也是要收敛着的。
“事已至此,多说也是无异,好歹经此一事后,能留了灵颐在身边,可怜我的昭庆,年后就要搬去瑞玉宫了。”皇后面露心疼。
听云忙又是一阵劝慰。
后宫里人心各异,而彼时前朝,赵行谨正同西迟的宜郡王高遂,在摘星台上喝茶闲话。
“不知陛下单独召见小王,是为何事,恐怕不止喝茶这样简单吧。”高遂笑眯眯的,但眼底却藏着防备和警惕。
赵行谨也表现的随和,“难得今日好天气,冬日围炉煮茶,美事一件呐。”
他并没有急着回答高遂的问题。
见他避而不谈,高遂也就跟着不提了,抬眼看一看四周。
随即赞道,“这台子修的果真是精妙,与附近的假山和绿植连作一片,倒是让人恍惚有种置身于山野之感,颇有格调,小王平日里无事,就爱游山玩水,确实喜欢这地方。”
“再是恍若天成,那也并非是真的,到底还是处在这四方高墙的宫里。”赵行谨浅笑,“就如同郡王爷一样,再是闲云野鹤,说着喜好无拘无束,却也出现在了我大靖的皇宫之中。”
高遂的目光闪了闪,唇边的笑意淡去,“陛下这话,小王有些听不明白了。”
他这么说,赵行谨便是轻笑一声。
“怎么会不明白呢,都是假的啊。”
此话出口后,高遂脸上的轻松之色终于是缓缓彻底退去了。
赵行谨见状也是没再卖关子了,淡淡道,“郡王爷如此年轻,当真已经无欲无求,只想闲散一生了么。”
他的面色虽平静,但那紧盯着高遂双眸却十分犀利,似乎已经洞察了一切,将高遂看的清清楚楚。
高遂心中也晓得这位创立大靖朝的开国之君,不会是凡俗之人,可赵行谨今日所表现出来的气场,比之前的见面都要强许多,更让人感到畏惧。
“一生实在太长,小王性情善变,如今喜欢闲云野鹤,不见得几年后还是如此。”高遂开口。
虽没明说,但也算是表达出了,他是有野心的,而今表现出来的状态,不过权宜之计。
赵行谨心中了然,随后便亲手为高遂斟茶,期间状似闲话道。
“朕的堂叔庆安伯,膝下嫡长女今年刚满十五,生辰比郡王晚上约么半年,生的容貌出众,才情亦是极佳,朕瞧着,这位小堂妹倒是与郡王很相配,就是不知郡王,可有意啊。”
高遂瞳孔微动,有些意外,但很快眉头便皱了起来,显然是在思量。
娶了大靖皇族的姑娘,这日后可就与大靖绑在一块儿了。
“不急,郡王还要在京中待上许久呢,慢慢考虑。”
赵行谨又给自己杯中添了茶水,端起茶盏浅抿一口。
“朕也是难得想做一回媒,郡王若愿意,朕便封了堂妹为公主,风光大嫁,保证给郡王爷十足体面,这要是能做一家人,往后郡王有什么,朕自当鼎力相助。”
语罢,放下茶盏,对高遂做了个请的手势。
高遂到底年轻了不少,此刻已然情绪有些外露,深吸一口气,眼里透出纠结。
然而就在赵行谨敛了敛眸子,预备收手作罢时,却见高遂忽的伸手端起了茶盏,仰头饮尽。
“陛下如此看得起小王,小王若再推脱,倒是显得无趣了,只是小王的婚事也未必能自己做主。”
赵行谨朗声笑道,“朕果然是没有看错人,放心吧,只要郡王答应,定然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