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大人,走好。”
李总管守在门口,瞧着腿还打颤的云正从里头出来,拉着嗓子说道。
他扬起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也不管云正有没有听进去。
这云大人可真有意思,明知道自家的女儿和皇帝有前尘纠葛,还把人带进宫来,惹得他们底下的人过节都不得安宁。
这拎不清的性子也算是三品大员里的头一份。
拂尘被他甩到另一边,在夜里划出一道白色的痕迹。
云正还心有余悸,自然没注意李总管说了什么,他浑身后背都被汗湿,只觉得身体在寒凉的夜里格外冰冷。
李总管哼一声,冷眼看他背影离去,转头弓着身子回了太极殿。
皇帝还有事务处理,可毕竟是除夕,就算是日理万机,也要留出时间休息的。
“陛下,今夜可要去兮妃娘娘那。”
他低着头,没看清皇帝的脸色。
奏折刚打开,两只修长的指腹按上眉心,皇帝的眉峰未动,唇角却微不可察地向下压了半分。
“嗯。”
洗漱过后,云兮把宫女们打发出去,自顾自待着。
长而黑的头发在她手里的梳篦流过,她不经意别过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愣了愣。
不然说还得是贵气养人呢,自打进了宫里,什么好东西都流水一般往她这里送,连之前有些发枯的头发都变得光亮了。
眼睫下垂,盖住半个眼瞳,她摸了摸发尾,便起身朝床上走去。
云兮还不能睡,李总管早些时候就派人来说,皇帝今晚要来。
于是她让底下人先把两个孩子带出去,自己坐在屋子里等。
炭火噼里啪啦的声响让沉寂的夜晚多了几分生气。
从前她还是云府小姐的时候,哪里想过这样的生活。
冬日来了,她都是和陈妈妈还有红樱挤在一起睡,这样几个人才能勉强抵御凛冽的寒风。
又是一声“噼啪”脆响,她的目光重新聚焦起来,手刚要搭上床,外头沉稳的脚步声就响起来了。
她一抬眼,便看见高大的男人穿着玄色的龙袍朝屋里进。
连衣裳都不换,许是来的匆忙
“陛下怎的不让外头太监报声。”
云兮反应过来,往前走了几步欲帮他脱下外袍,嘴里嗔一句。
季钰向来不耐烦他们之间的虚礼,她也用不着逆着他的心思来。
屋子里的炭火烧得旺,熏得季钰额头上冒出些许细微的汗来,他皱了皱眉,低头看女人忙碌的手,抓住道:“孩子睡了,怕吵着,回头不安宁。”
新做父母的大约都这样,平日里看自家孩子怎样都好,可一旦孩子无休止哭闹起来,又束手无策地烦扰。
这个年纪的孩子,连撒泼的狗耗子都不愿意靠近。
云兮被他抓着手,做不了事,便顺带理了理他的衣领。
这男人龟毛的很,原本是宫女来做的事,偏偏最喜欢让她伺候。
“今日如何?”
季钰自己解了外袍,顺势把她拉到怀里,坐上榻。
云兮感受他硬邦邦的大腿,感觉有些不自在,略动了动身子。
她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臣妾没受伤,她已经被押下去了。”
自己身边的几个宫女都是他的人,平日里最多的就是向季钰汇报自己的行踪。
怕是在她刚见到云湘的那时候,他就掌握情况了。否则怎么可能短短时间有这么多禁卫军。
“这件事,陛下打算怎么处理?”
云兮没指望能靠这个扳倒云家,虽说云湘犯了事,可云正好歹新晋了尚书。
牵一发而动全身,里头复杂的纠葛,他背后支持的家族党派怎么可能不保下他。
再者说,皇帝也不可能下多么严重的处罚,不然多寒了前朝支持季钰夺位的老臣的心。
这件事,只有靠她自己。
“随阿兮的心意,她不是在你手上了吗?”
刚洗过澡的女人浑身散发淡淡的香味,男人说话间,嗓子不由得紧了紧。
趁着眼前人还在思索,他顺其自然地把手伸进她的衣领,脸侧凑近云兮的脖颈处。
高挺的鼻梁抵着那出软肉,她不习惯地往后靠了靠,却被他的另一只大手拢住后颈,动弹不得。
季钰一碰云兮的身子,她就没心思思考他是什么意思,满心都是他那只游离的手。
不晓得是捏到了何处,她嘤咛一声,刚洗完澡红润的脸颊更加泛起嫣色。
“大了点。”
低沉调笑的嗓音传进云兮的耳道里,她连带着脖颈都“轰”地一下泛红。
“陛下还没沐浴呢,臣妾可是洗过了的,把外头的灰尘带了进来可怎么好。”
云兮脑子凝滞了,可嘴上不饶人。
“陛下快去洗洗吧。”
她用手抵在他胸膛推了推。
男人轻笑一声,在她耳侧吻了下,扬声让外头的人进来。
云兮则趁势躲进床榻里,用被子把自己裹紧。
半晌,她躺在床上,听着里间传来的水声,脸上的红晕尚未消散,可神情已然清醒了。
季钰的意思是,云湘随便她处置?
白玉的手捏成拳,抓紧身下的被角,云兮抿着唇。
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可是有一点她还没懂……
方至诚是怎么跟云湘联系上的?
男人洗完澡回来,便看见女人背对着他躺在里侧,他唇角微微上扬,坐在床边,带着水汽的手抚上她的脸。
“在想什么?”
云兮被他的手激得往里头躲了下,却被他一手按在另一侧,身子困在男人怀里。
她抬起眼,清明的眼有些发亮,看得男人有些动情,他的喉结动了动,本要有所动作,却被她一句话打断。
“臣妾在想,方至诚利用云湘的动机是什么?”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不希望自己是那只螳螂。
她的问话让季钰沉默了一刻。
云兮看着男人从善如流地掀开被子坐了进来,她的手被他捏在怀里把玩。
“阿兮这是有所怀疑了?”
寝衣的垂摆随意落在床榻上,男人只是略略调整了一下坐姿,细微的衣料摩擦声让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听不出喜怒的话自云兮上方传来,她垂着眼,回话谨慎。
“臣妾只是不想被人利用,落得腹中餐。”
话毕,季钰看她起身缩到自己怀里,许是外头没有被子里暖和,她不禁打了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