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天宝带着顾连山一起去胡同里找那些拐子,人若是还没来得及走,那就抓起来先打一顿,之后再扭送到衙门里。
若是走了,那只能忍了这口气。
至于顾莲,她不放心顾天宝,想跟着一起去,但被族长媳妇杨氏拦下她,说要她跟着一起去城门口。
顾清没回布庄,胡同那边又不见人影,不用想,八成是去城门口了。
顾莲跟他们一起过去,若是看到顾清,正好作证将其捆起来!
上河村的村民分成两路,绷着脸纷纷离去。
等他们出了布庄,一直屏气偷听的掌柜的大喘了一口气,扬声问向布庄内的客人。
“有谁知道那个叫‘顾清’的丫头是谁家的姑娘?我回去可得跟家里的亲戚们说道说道。
不管是穷的富的,这家里若是有小子要说亲的,可得擦亮眼睛看清了人!可不能娶个毒妇回来!”
“是这个理儿!有谁知道的不?”很多妇人与掌柜的想的一样,各自询问着。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妪高声说道:“好像是上河村顾童生的闺女!”
“上河村顾童生?”
“是,上河村就那一个童生,三十多岁了,年年科举,年年落榜。
听人说,顾童生有两女一子,长女取名为‘清’,次女取名为‘莲’,独子则取名为‘天宝’。”
“哟!这都对上了!方才那对冒险去救自家堂妹的姐弟,我听上河村的人喊他们‘莲丫头’和‘天宝’,想来,那狠心害人的,确实是那‘顾清’。”
“这可真是稀罕,同一对爹娘生的,怎么这做长姐的与下面的弟妹差别这么大?”
“大家可都记好了,回去也都跟邻居亲戚的说说,尤其是那打算给家里小子们说亲的注意了,这对姐弟岁数不大,那顾清顶多长他们两岁。
算算,如今正是说亲的时候,这可得看清了人,可不能真抬回去一个毒妇,到时候,怕是一家子老小都要没了命!”
这话让众妇人警惕起来,纷纷将那老妪说的话记在心里。
上河村顾童生家的闺女顾清。
不能娶!
打一辈子的光棍都不能娶!
……
顾连山一行都是一群壮劳力,动作比族长他们要快的多,没多会儿便到了那条胡同里。
按照顾莲说的,一直往里走,之后左拐、左拐、右拐、左拐,就到了顾棠拿药喷拐子的地儿。
在没到达目的前,顾连山心里已经做好啥也没有,空来一场的准备。
毕竟顾莲、顾棠全跑了,那帮拐子也不傻,知道姐妹俩肯定会喊人来,他们要是继续留在这,下场可想而知。
除非是那些拐子死了,不然的话,那些人就是爬也会爬走躲起来。
顾连山是做好了心里准备,可却忘了,这世间上,所有事情的走向都是不可预料的。
等他来到顾莲说的那处地儿,看着六尺胡同里躺着的五人,神情恍惚了一瞬,下意识揉了揉眼,以为自个儿看错了。
“这、这咋都趟在地上不动了?”
同行的村民比顾连山还要懵,走上前看了几眼,有人察觉到不对头,忙蹲下身探了探他们的鼻息,很快就发现,地上这些人全都没了呼吸。
没了呼吸……那就是死了!
“都死了!这些人都死了!”得到这一结果的众人慌了起来,纷纷后退,不敢再上前。
听到人死了,顾连山眉头皱起,心里反倒是镇定下来。
“喊什么喊?都闭嘴!”没好气的瞪了他们一眼,低声呵斥了一句。
顾连山让他们退后,自个儿走到死人堆里,挨个探鼻息。
探完还点了点头,确实都死了。
“连、连山兄弟……这会不会是你闺女药下的太多了……”
他们以为是顾棠将人药死了。
顾连山不乐意了:“瞎说什么屁话!莲丫头说了,我闺女只将药粉喷到那些拐子们的眼睛里,估摸是一些刺激双眼流泪的药粉,哪能杀人?”
也是……
众人松了一口气,觉得这话在理。
“这些人应该是被人打死的,你们看他们的头两侧,一大片的青紫。听顾郎中说,这地方叫啥啥穴,打人的时候可不能往这上面打,会死人的!”
听到这话,众人按耐住心底的恐慌,再次上前,顺着顾连山指的地方,果然看到一处青紫,且每个死人的头两侧都有这印记。
瞧着确实像被人打的。
看来他们方才还真是多想了,这些人的死真跟连山闺女没关系。
“天宝呢?”顾连山小声问他们,没敢大声说话,生怕惊动两边院墙内的人家。
顾天宝头回看到死人,吓得手脚都是抖的,一直躲在人群后。
这会子听到顾连山喊他,哆嗦着冒出来:“二叔……”
看到人,顾连山连忙向他招手:“来来来,你过来仔细看看,看这些人是不是那些拐子。”
顾天宝瞬间僵了身子,硬着头皮,磨磨蹭蹭的往那边挪去。
顾连山嫌他慢,待人近些,一把将人拽到死人堆里,让他瞪大眼仔细看看。
顾天宝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看着前后左右的尸体,眼前一黑,想晕又不敢晕。
他酝酿了一会儿,鼓起勇气看向地上的死人,盯着其中一个脸上长痦子的男人不停地点头。
“是拐子!我记得这人!他脸上长了个大痦子,我记得特清楚!”
“是他们就好。”顾连山冲着死尸们啐了一口,“真是便宜他们了!这要是落在老子手里,老子非剥了他们的皮不可!”
“也不知是谁杀的这些人,我方才数了数,有五人!”
“长的还都挺壮实的,动手杀人的人,要么人多,要么身上会些了不得的功夫!”
“是不是什么什么大侠一类的江湖人士?”
“你当这是说书呢?”
……
惊惶渐渐散去,众人开始好奇到底是谁杀的这些人,纷纷说着自个儿心中的猜想。
顾连山不关心这个,“不管是谁杀的,都是为民除害的好汉子!”
这话没错!
众人点头,他们个个都有闺女,虽说对闺女没有对儿子那么重视,可也是打小拉扯养活大的。
整日跟在身后爹长爹短的叫,有好吃的好穿的,也都给她们置办,这要是猛然被人绑走卖了,搁谁谁不疯?
顾连山盯着这群死尸看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蹲下身开始搜尸!
众人被他这突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连、连山兄弟……你这是在作甚?!”
“这帮人身上也不知道有没有银子,把他们都搜一遍,搜出来的银子我不要,全给你们平分!”
众人:……搜死人的银子?!
一群人面面相觑,虽说有些晦气,可他们更怕穷!
“连山兄弟你歇着!我们自个儿来!”
想通的众人也不怕了,迅速上前,俩人一具尸体,很快便将尸体扒了个精光,就连每件衣裳的边边角角都要捏一遍,万一有人把银票缝在衣裳里呢?
这都是说不准的事!
总之,一处都不遗留,搜查的非常仔细。
等将五具尸体全部搜查一遍,共搜出大小银角子十块,银票两张,一张五两的,一张十两的。
面对这些银子,众人眼红的同时还在庆幸,幸好连山兄弟想起搜尸这事,不然他们怕是要错过这些银子了。
顾连山身上有随身携带的小巧戥子,他当着众人的面将银块称重,有十五两。
十五两银块,加十五两银票,加起来共计三十两。
除了顾连山和顾天宝,所有人都是头回见到这么多的银子。
他们这一行,除去顾连山,余下有十二人。
十二人平分这三十两银子,每人能分二两半。
银块好分,回头拿剪子剪开就行,只是这银票有点麻烦。
若是直接拿去花用,那到是没什么,可若是拿去钱庄兑换现银,那可是要另外给兑换费的。
这笔钱谁出?
从这三十两银子里扣?
为了避免因分银之事而闹的不愉快,顾连山将银票和银块全都收起来。
“我回去找人给你们全换成碎银子,不要兑换费,你们还是每人二两半。明儿晌午,咱们在城门口碰头,到时就给你们银子。”
“好,都听连山兄弟的!”
顾连山的这个做法是再好不过,众人哪里还会有意见。
况且,他们原本是来帮忙抓拐子的,没想到拐子死了,而他们竟每人白得二两半的银字!
别小看这二两半,它能让一家十几口人,在这个冬日里,米肉不断,且个个都能吃饱!
他们其中有不少家境贫寒的,冬日里一日只吃一顿饭,加上今年可能会有雪灾,如今正是犯愁的时候。
眼下好了,有了这二两半银子,粮食的问题算是解决了。
人群中,有不少汉子都红了眼。
顾连山自是看到了这幕,暗中叹了一声气,并没有说什么,只叮嘱他们这事不要外传,对外就说没找到拐子。
至于族长那边,他会亲自过去说这事。
这话不用顾连山特意叮嘱,他们不傻,今儿这事若是传出去,必定会惹来一些眼红的人,到时,定会惹出不少事来。
所以,今儿这事,还是各自烂在各自的肚子里最好!
趁着这会子没人,顾连山招呼着众人回去。
顾天宝愣了愣:“不找四丫了?”
顾连山摆手:“你堂妹那性子,只要不被人困住,她自个儿是吃不了亏的。如今人跑的没了影儿,咱们上哪找去?回吧,等她忙完,肯定也是要回的。”
这话他认同,他曾感同身受过。
顾天宝沉默不语。
一路往回走,顾连山坠在最后压阵。
走着走着,顾天宝也落到了后面,跟在顾连山身边,支支吾吾:“二叔……那银子我不要,我想、我想……”
他声音不大,又低着头,说话更是断断续续,磨磨蹭蹭的,听在顾连山的耳朵里,像是有只苍蝇在耳边嗡嗡响。
顾天宝磨蹭了好一会儿,都没能将后面的话说出来,顾连山瞥了他一眼,心里清楚他想说什么。
“想让二叔帮着找你娘?”
顾天宝猛然抬头,一脸欣喜:“二叔果真是知我!”
这话酸的!
顾连山一脸嫌弃:“你小子就不是那咬文嚼字的人的,说这话你也不嫌酸!”
酸!谁说不酸?
顾天宝心里冒出几分委屈,他这是没法子了,只要能将他娘找回来,说几句酸话算什么,与他这些日子受的苦比起来,屁都不算。
“等你堂妹回来,明日或是后日,我请人去一趟山腰村。你手里若是有铜子,就找间客栈住着,这两日别回去了,若是动身去,你也跟着一起去。”
“唉!”顾天宝浑身一松,压在身上的担子顿时轻了许多。
他紧靠顾连山,毫不设防的将自个儿的底细说出来:“我娘藏的那些银子我找到了一些,有个十两左右,应当够请人的……”
十两?
顾连山在心里盘算一下,随即点头:“够的。”
那就好。
顾天宝抿了抿唇,忽然说起一事:“我娘偷四丫的银子……这事做的太遭人恨,这银子我娘得赔!
我娘手里有笔存在钱庄的银子,是我姥临死前,偷摸的给我娘存的,谁都不知道,只我跟我娘知道。取银子的钥匙就是我娘本人……”
顾连山一脸懵:“……去钱庄存银,不是拿银票,或是拿存证吗?啥时候改成本人了?”
“我老姥花银子求人弄的,说我娘没脑子,若是给了凭证或者银票啥的,她能让人哄骗的一干二净,只有改成她本人她才不敢随意去取银子。
我娘怕我姥,死了也怕,她怕我姥晚上来找她,对我姥临死前交待的事记得非常牢固,不到走投无路的地步,绝不会动用那笔银子。”
想起魏氏的老娘,顾连山感叹了两句:“你姥死的太早了,她若是活着,你娘绝不敢做出这事来。”
说起这事,顾平安也头疼,他娘那人,从小被他姥宠的不成样子。
自打他姥死后,他娘像是挣脱了绳子的马儿一般,想一出是一出,完全没个章法。
“我想着,等我娘回来,让她将银子取出来,还了四丫的银子后,余下的就全交给我二姐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