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潮生倒也没有因为之前的事情故意去抬桃竹仙,只是讲述了一个事实。
那夜桃竹仙没有去查探朱白玉,的确是因为大意。
而大意的根本便是他信任高夫。
“所以,一直在我们团队之中捣鬼的不是桃竹仙,也不是雷明,而是你?”
高夫的手已经摁在了刀上。
无论从任何方面来看,他一名修为已经臻至四境圆满的高手被闻潮生这等修为不过二境之人戏耍得团团转,都是一件极难接受之事。
面对高夫随时可能会劈出来的一刀,闻潮生没有丝毫怯意,神情十分平静。
进入灵仙谷之前,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雷明的确是叛徒,关云开也是,难道你们这一路都没有察觉么?”
高夫短暂的沉默了一下,闻潮生却指向了仲春。
“不管你知不知道,反正她知道。”
说着,闻潮生转而看向了仲春:
“雷明没有来,他已经死了?”
仲春身姿挺拔,裙衫轻动。
“我平生最是恨叛徒,他自然没有任何活下来的理由。”
鸟翁又开口,从闻潮生那里得知了闻潮生利用桃竹仙如何做局,一步一步在众人之间纠缠,最终侥幸逃走。
众人听完后,表情皆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你真是个人才,但就是运气不太好。”
鸟翁感慨。
闻潮生也笑道:
“我运气一直不好……但这段时间还可以。”
鸟翁徐徐从袖兜里抛出了一个铜币,扔给了闻潮生。
“抛吧。”
闻潮生看着手中的冰冷铜钱,不解道:
“抛这个作甚?”
鸟翁道:
“正面生,反面死。”
闻潮生扫了仲春一眼,眉毛上挑,对鸟翁问道:
“你能决定?”
鸟翁双手揣入彼此袖兜,声音消融于风中:
“不是我的意思。”
闻潮生微微点头,倏然弹飞了铜币,而后紧紧握于掌间。
众人的目光皆聚集于他的身上,闻潮生感觉到了掌心渗汗,久违的紧张在心口蔓延。
他晓得这可能是众人唯一能活下来的机会。
犹豫了片刻,闻潮生缓缓摊开手掌。
反面。
“这是上天的意思。”
鸟翁嗟然而叹。
“你运气不好,为平山王做事,会带来不幸。”
闻潮生抬头看了一眼蔚蓝的长天,平静面色下隐藏着什么,许久后,他埋头叹道:
“真操蛋。”
“一半的机会我能活,怎么就要死了?”
一旁的朱白玉却笑道:
“人不活,自然就得死。”
“弟兄们……备战!”
他话音落下,众人即刻战意抖擞,准备做最终的殊死一搏,高夫双手摁于刀间,眼中除了杀意便只剩下了闻潮生。
他此行所受苦难皆拜闻潮生所赐,眼下定然不会让其他人夺走闻潮生的头颅。
不远处,阿水背靠沼泽,单手持刀,眼中的凝重逐渐消散,转而化作了十分纯粹的漠然。
生死之间,心无旁骛。
大战一触即发。
高夫直勾勾地盯着闻潮生,掌间弯刀一点一点划过刀鞘,如此极慢极缓的动作,却好似将透明的空气拉出了一道浅白色涟漪。
“你是第一个,也很可能是唯一一个死于我刀之下的二境。”
“仅凭这一点,你足以自傲了。”
听着高夫此言,闻潮生属实想要毫不顾及形象地大骂一句「我傲你老穆」,但在见到对方掌间闪烁寒光的锋刃之后,他的身上已被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覆满。
便在此时,一道格外沙哑的声音出现于枯林的出口处,打破了众人那千钧系于一发之间的紧张气氛:
“改天再自傲吧,今日他得跟我走。”
这声音来得过于突兀,杀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众人的注意力被这声音带了过去,只见一名穿着黑色长袍的人出现于枯林的出口,踏风而来。
黑袍人的面容并无面罩,外头天日亦不黯淡,但诡异的事情便是黑袍男人站在那里,面容好似总被一层阴影而覆,谁也看不清。
见到了此人,闻潮生立刻想到了当初阿水告诉他的事——苦海县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袍的人四处打听他的消息,先前他一直不曾见到,渐渐便将这件事情淡忘了,而今没想到这黑袍人竟然追到了这里来。
高夫的目光凝成了与刀一样锋利的线,声音挂着浓郁的战意:
“你又是谁?”
黑袍人道:
“你猜我为什么要穿黑色的长袍?”
“想知道我是谁,你自己来看。”
高夫沉喝一声:
“装神弄鬼!”
“先斩你祭刀!”
他拔刀便出,径直斩向了黑袍人,刀气淬着难言的锋芒,势不可挡!
十丈之距,对于高夫而言,刀气可斩骨削魄,所过之处,地面土石好似被暴风席卷,飞扬缤乱,直至黑袍人面前时,威力抵达了巅峰!
飒!
黑袍人单手挥袖,竟以绝妙绝巧劲力将高夫之刀气握于掌间,而后轻弹于上苍之上,化于长风无形。
见他如此轻描淡写接下高夫这一刀,众人的神情皆发生了变化。
震撼蔓延,死寂蔓延。
不开玩笑地讲,在场众人中,有谁能如此轻描淡写接下高夫方才那一刀?
仲春……或是鸟翁?
他们确认眼前这个黑袍人还未至五境,可高夫已然早是四境圆满,且刀法惊世骇俗,五境之下已经鲜有敌手,纵是仲春与鸟翁这等强者也无法轻松应对高夫,而眼前黑袍人这一手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我与人应承,出来不可轻易杀生,尔等让路,我带人即走。”
他声音沉稳,可背后始终带着一丝隐晦的疵味,像是在努力藏着什么。
仲春几人费尽心思,先是解决了宁国公残党,后又将闻潮生等人逼至此处,眼见着一切都将落下尘埃,偏生此刻杀出了一个「程咬金」来,到了这个时候,谁肯愿意轻易放手?
当然不可能。
更何况,他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团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