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座无人在意的田园小屋里。
宓善起了个早,给自己煮了个面条,而后出去洗衣服。
路上遇见雪姐姐和乔云声,刚劈柴回来,打了个招呼,约好一起用午膳。
他们生活在这里,这恍如桃花源记般的地方,只有简单的几户人家,没有复杂的邻里关系,依山傍水,过着忘却俗世烦恼的田园生活。
宓善每天都觉得心情十分宁静,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自由过。
没有了蛊虫和他心意相通,便索性什么都不想。
只有知道她还活着的娘亲,偶尔会来看望她,其余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
殊不知。
在废皇后的密室中,在那堆被烧成灰沫的焦炭白骨堆中,她找到了“起死回生”的最后一样材料——舍利子。
想来这舍利子,一直被同济带在身上。
他和李盛渊一样,有先帝和他一起修炼秘术,罡气护体,只不过因为先帝去世多年,不能时时和他增进修为,保持青春,所以他看上去,也只是比旁的人年轻一点而已。
这也是他没有那么引人注目的原因。
那天,若不是正好碰上月圆之夜,他的罡气也消失,整个人苍老的同时,失去了保护自己的力量。
才被轻易打倒。
并被机关中的火焰,焚烧成了灰烬。
最后在重重机缘巧合下,彻底被抹杀了。
所以,同济最后才会痛呼“不要用火……”想来,若是用别的方式,等到第二天月圆之夜一过,天一亮,恐怕他还有自动愈合生还的机会。
像这样的宫廷邪术,终于,在李盛渊和李怀琰死后,彻底消失了。
宓善那时,得到舍利子后,立刻用最快的速度,炼制成功。
她已经计划好一切,在娘亲走之前,将“龟息丸”交到了她手中。
而后,自裁。
伽罗篓自然明白龟息丸的作用,知道她的死,也是一场精心策划好的局。
她是百分百相信自己这个娘亲,才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自己,这便是母女连心,血融于水。
而后,伽罗篓从密道带走她的身体后,喂她吃下龟息丸,静待她复活。
宓善从此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和雪姐姐一起,开始了新生活。
往事种种,都当做一场梦。
忘了就好。
听说。
谢泠杀了皇帝后,将他丢在鼑里,足足焚烧了七七四十九天,直到下个月圆之夜,满身罪孽的李盛渊终于彻底被杀死。
听说,母亲拿回了魔鼑,摧毁了密道,回到西域,重新履行自己神女的职责。
而谢泠,始终浪迹天涯,在心中怀念着那个曾经在他生命中,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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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守塔人
狐狸
白灵毓拿了妖丹,回到了北国雪山。
用尽了毕生修为,将族人救醒,自己却从头开始,又变回了一只小狐狸,因灵力透支,身体渐渐透明。
族人们惊讶地从冰封中醒来,不知为何,这世上一切竟发生了变化。
小狐狸就站在它们身边,却无法被它们感知到。
白灵毓无奈,只好甩甩尾巴离开。
打算找个无人知晓的角落,默默等待死亡的降临。
她一直以来的坚持的心愿,已经达成。
本以为不会再有遗憾。
可是为什么,闭上眼睛,还是会想起宓善,想起谢泠,想起和他们之间的友谊,以及——空忘。
想到这,白灵毓忽然不困了。
她睁开眼睛,决定用最后的生命,前往云隐寺,再去见他一面。
不管他能不能看见自己。
只要她,能够远远瞧上他一眼就够了,那个温润善良,干干净净,唇边总是挟着淡淡微笑,给人感觉像晨曦的太阳光一样温暖的人。
等白灵毓历尽千辛万苦,赶到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完全透明了。
她跳进云隐寺的塔里,迈着狐狸的步伐,摆动着白色蓬松的尾巴,轻巧地走到他的面前。
咚咚咚的木鱼声,回荡在空旷的殿内。
忽然,空忘手中的木鱼声停了。
他睁开眼,垂下眼帘。
望着斜下方。
似乎感应到她来了。
小狐狸一惊,顿了一下,下一秒,空忘露出暖光破开云层般的笑容,伸出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哪来的小狐狸,真可爱。”
白灵毓:“你,你能看见我?”
“嗯。虽然你只剩下灵体,但我却能看见你。”空忘安静地望着她。
小狐狸摆了摆尾巴:“这可太神奇了。”
且,寺庙里香火旺,它跳到佛祖的手心,感受着四周传来的香气,只觉飘飘欲仙。
“在这待着,似乎有助我恢复灵体,没准还能修炼成狐仙。”
“本狐仙决定了,以后我便不走了,赖在你这,潜心修炼。和尚,以后,你守着塔,我守着你,我们一起,在这里直到老去,离开的一天。”她傲娇地宣布。
空忘眯起眼睛,笑得温柔:“好。”
毓毓,这可是你说的。
我们,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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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瞎子和丑八怪的爱情
伽罗篓回到西域,重新成为神女的消息,传到了许君凉的耳中。
他惊讶她还活着,快马加鞭,赶到西域,想要见她一面。
“我不会见你,因为我忘不了,当年在我最需要你帮助的时候,你却将门紧闭。如果那时候,你接受不了那样的我,那现在的我,你更不会接受。”
“不,阿飘,从前都我不对,我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你的感情,这辈子我都在懊悔,你给我一个机会,哪怕只是,让我留在你身边。”
“我现在很丑很丑,你见了我,也只会做噩梦。还是走吧。别坚持了。”
“是吗?但我若是个瞎子,又如何呢?”许君凉说。
她惊讶地回头,发现他蒙着眼,真的失去了双眼。
“你的眼睛……”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当年,她从火中救出宓芬,眼见要冲出去了,宓芬却挣扎着跑开,走之前,还恶毒地将最近的一道门锁上,阻止她最后逃生的出路。
外面是宓善的哭喊。
她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结束了。
却是有道身影,冲进火场,将她救出。
失去意识的她,并不知道来人是谁,也不知后面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一觉醒来,她就躺在一间木屋中,揭下眼睛上的布,走出去,看见湖水中,被毁得面目全非的脸,平静地接受了一切,安静离开,再也没有回来。
“当年,救我的人,是你?”
“没错……我一直在默默关注你,只因我后悔,当初没有接纳你和宓善,结果将你们,推向了宓府……”
“不是宓善,她是我的女儿,她叫伽罗善。”
“好,我明白。总之,那次你伤得很重,险些就要死了,我给你处理了烧伤了皮肤,发现你的眼睛受损严重,如果不快点救治,会成为瞎子,于是我没有犹豫,将我的眼睛换给了你。可是,那之后,我却无法继续替你处理烧伤,帮助你恢复容貌,甚至自己也饱受排异的痛苦。”
“那天我离开出去拿药材,再回来,发现你不见了,我不知道你是死是活……这么多年了,阿飘,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许君凉已经不知道再说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内心。
说多了也没用,只能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伽罗篓,他的心意,早已用行动表明。
为了她,他可以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年少时的任性意气,不过是因为没有看明白而已,伽罗篓也明白,自己的确也算不上是个好女人,从世俗道德层面上来说——
“我配不上你,也许,在世人的眼中,你当初的选择是对的。”“不,我不在乎!什么旁人的眼光,与我何干!我喜欢你,这就足够了。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无法做到割舍你,这辈子,我只要你。”
迦罗篓深呼吸,平复心情,眼眶温热,用故作平静口吻道:“那,我这正好还缺一御用药师,你要是愿意的话,就留下来吧。”
就像当初第一次见面时,他说,“你颇懂药理,我这里,正好缺一名随从。”
“在下,乐意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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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3
话说先前,宓芬回到那个村子后,本想着,没了张涧月,再没人能阻止她的脚步,回去后,便提出和离。
收拾东西,回自己家。
却不料,王氏不肯放人,将门锁上,不让她走,囔囔着要报官。
她坚信自己的儿子,不可能做那种错事,一定是宓芬使了什么手段,害死了他,要不然那么一个好大儿,怎么去了趟宫里,人就没了。
宓芬跟她说不清楚,直言要报官也行。
却在等待的过程中,被那傻子小叔子,强行拽住,拉扯到了屋子里。
原来,这段时间,他花光银子娶的老婆,骗光他们家所有的钱后,见张涧月不仅没当上大官,人还没了,灵机一动,直接连夜卷钱跑了。
王氏于是承诺闹个不休的小儿子,回头将宓芬许给他。
“弟承兄媳,这在我们这,本也是稀松平常的事,你既然入了我们张家门,就是我们张家魂,死了也跑不掉,还是乖乖听从安排!否则,我便将你锁起来,把你养在猪圈里,让你哪也去不得。”王氏说。
宓芬气得咬牙切齿。
幸好她早就留了一手。
先前,她的肚兜等贴身衣物,无端失窃,她就猜到,多半跟这傻子脱不了干系。
如今他们又联合起来,用这种肮脏的手段对付她。
宓芬向来是心狠手辣的主,直接从包袱里掏出一把红剪刀,想也没想,就插进了那傻子的脖子里。
拔出的瞬间,鲜血喷涌。
王氏吓得尖叫,扑上来,要和宓芬拼命,被宓芬连桶几剪刀后,转头想跑,最后也是死在了家门口。
宓芬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却并不后悔。
今天不是他们死,
就是她受辱被困,生不如死,与其被他们像养猪一样,关在猪圈里,一辈子受折磨,
倒不如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大不了,一死。
所以,她平静地坐在家里,等死。
这期间,她一直在后悔,后悔为什么当初要和宓善交换命运,可是上辈子,她活得也不好啊,她想,或许,宓善说得对。
她一开始,就不应该将宓善当成敌人。
明明,她们是姐妹……可她从小对宓善却那样的苛待,一直欺凌她,让她活在自己的阴影里。
她想起宓善第一次来她们家的时候,小小一只粉团子,可可爱爱,她的娘亲也是,长得那样漂亮。
当时,宓芬嫉妒极了,尤其看到母亲,唾骂宓善的娘是狐狸精,便觉得,她们是来夺走属于自己的幸福的!
从此,处处看宓善不顺眼,还想放火烧死宓善和她娘,却不想把自己也困在厨房,她吓得大哭。
宓善的娘亲发现后,那个蠢女人,
居然还不顾危险,折返来救她!
宓芬想到这里,眼眶不由湿了,其实,她早就后悔了,只是她不愿意承认。她觉得,如果那样的话,她岂不是也成了跟宓善她娘一样的蠢货!
所以,她便继续欺负宓善……
她想,如果重来,有下辈子,她一定不会再和宓善做仇人了。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官府的人来了,将门踹开。
看见一屋子的血,满地惨状,愣了一下。
“你杀的?”
“是我做的,将我押走吧。”
“罢了,也省得我们动手了,皇上有令,张涧月胆敢非礼德妃娘娘,全家处死!你是叫宓芬吧?念在你是德妃娘娘姐姐的份上,德妃开口了,说饶你一命,流放到宁古塔,跟我们走吧。”
宓芬一怔,没想到,宓善最后……还是留了她一命,不觉流下了泪水。
或许,她是不想自己死得太容易,要她一辈子为自己罪行惭愧吧……
有时候,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对于她这种拧巴的恶人而言,或许活着,才是无尽的地狱。
“罪妇,谢皇上,谢德妃娘娘不杀之恩。”
走的那天,宓修言和乔月吟都来送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失去了最疼爱的大女儿,眼睁睁看着她受苦,却什么也做不了,他们无比后悔自责,自己当初的选择,但也只能活在这样的痛苦中,什么也无法改变了。
这对于他们,亦是一种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