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煦今日该回来了吧?”
镇北侯府落桐院,陆殷辞望着外面渐晚的天色,微微皱眉。
墨安笑道:“二爷归心似箭,一定会很快到家的。”
陆殷辞神色淡然:“归心似箭,却不是为了回家。”
“只怕他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陈映晚吧。”
墨安干笑两声,没敢接话。
“……罢了,你派人去城门口接应,大雪路滑,别出了什么事。”
话音刚落,十三便匆匆进门道:“禀主子,二爷回来了。”
陆明煦大步迈过门槛,纳头便拜:“大哥。”
陆殷辞眼眶微红,却故作严肃:“怎么路上耽搁这么久?”
陆明煦笑道:“这不是回来了吗?兄长可有想我。”
兄弟俩从小一同长大,几乎没分开过。
这次一别便是三年,陆殷辞时刻担心记挂着这个弟弟,陆明煦又何尝不担心他这个大哥?
好不容易见面,陆殷辞也不想对弟弟太过严厉,缓声道:“收拾一下,待会儿去见祖母。”
兄弟二人寒暄几句,又一同去拜会了祖母。
三年未见,祖母抱着小孙子狠狠哭了一场。
吃过年夜饭,又问了他爹娘都好不好,明煦一一回答。
片刻后,祖母说困倦了,兄弟俩便先行离开。
回去的路上,陆明煦亲自推着陆殷辞的轮椅,感慨道:“我记得我走那个年夜,祖母还能跟我们聊一会儿。”
这次回来,祖母越发苍老,精神也没有从前好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祖母只能交予兄长照料了……”
陆殷辞一顿:“陛下需要你,你便待在京城吧,这里有我尽管放心。”
陆明煦笑了一下,又道:“其实我还有件事想跟兄长商量……”
陆殷辞缓缓垂眸。
就算陆明煦不说,他也知道是什么事。
果然,下一秒陆明煦就提起了那个两人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我听说映晚她……并未嫁人。”
陆殷辞自知瞒不下去,道:“是,当年的那封信,是我逼着她写的,我不想让她耽误了你的前程。”
陆明煦的手猛地收紧。
果然如此。
他看到那封信便猜到是大哥的授意。
他心中难过,又想到陈映晚亲手写下这封信,肯定要比他更难过得多。
明明他们分开之时,映晚才对他表露了一丝感情,他欣喜若狂,去边疆的一路上都想着那一幕。
而兄长此举,让他们的关系又回到了起点。
他看到信件时,甚至想第一时间赶回来,但却被爹娘拦了下来。
爹娘虽然是父母之命在一起的,但两人感情格外好,也十分理解陆明煦的处境。
他们知道陈映晚的身份,并不觉得陈映晚配不上自家儿子。
但他们不得不提醒陆明煦:“你现在大可以直接回去,以后呢?”
“你祖母是不会允许你迎娶陈映晚的,那姑娘又是个有心气的,绝对不可能给你当妾——就算她愿意,难道你就能狠得下心,让心爱的女子做妾吗?”
陆明煦呆呆地听着爹娘的话,眸中满是痛苦挣扎。
“那我该怎么办?”
爹娘对视一眼,给他指了一条明路:“留在这儿吧。”
“虽是苦寒之地,却有建功立业的可能,只有你自己有功名傍身,才有在陆家说话的权力。”
“当年,我和你娘也是这么过来的。”
夫妻俩比任何人都心疼儿子。
如果可以,他们当然希望儿子回到怀州,过着陆府二少爷的逍遥日子。
可他们也知道,如果陆明煦就这么回去了,一定会后悔的。
陆林是切身体会过,才知道“实现此生夙愿”的重要性。
人一旦意识到了自己这辈子一定要去做某件事,就要不计一切后果地去做。
如果不去尝试,那这辈子都会后悔。
当年大哥来边疆驻守,陆林本想跟着一起来的,可被母亲劝说后,他还是留在了怀州。
后来大哥战乱去世,陆林得到消息无比悔恨。
如果他当初和兄长一起去边疆,或许结果就会不一样。
兄长的去世成了他心口的刺,他主动请命代替兄长驻守,一直到现在。
所以他知道,无论如何都要劝说明煦尝试一下。
无论成功与否,至少明煦不会后悔。
而陆明煦也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在他重伤之后,明煦扛起了重担,带领军队险胜一场。
此番回怀州,陆林告诉儿子,喜欢谁就去大胆争取。
毕竟如今的陆明煦已经有话语权。
“之前的事情就算了,我知道大哥是为我好,只是我现在很清楚自己要什么。”
陆明煦语气平静。
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责怪大哥,毕竟站在大哥的立场上,都是为了他好。
但现在,他有权掌控自己的人生了。
陆殷辞只觉心口发闷,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却道:“这只是你的想法,你还没有问过陈映晚吧?”
“我承认,我之前把她想得很不堪,认为她是贪慕虚荣的女人。也正因为我现在认清了她是什么样的人,她向往自由,追求一些我们所不懂的东西……所以我想,她不一定会顺着你的想法来。”
陆明煦却忽然笑了一下:“大哥,你说错了。”
“我从来就没有要陈映晚按照我的想法来。”
“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过把她困在我身边,失去自由变成我的所有物。”
“我从头到尾所想的,不过是想不受约束地和陈映晚相处,仅此而已。”
“倘若有一天她对我失去兴趣,移情别恋,即使我百般难过,也不会强留下她。”
“我会尊重她的所有选择,给她决定去留的权力,而这,就是我三年来努力的成果。”
陆明煦想要的,是让陈映晚和自己一样,拥有决定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