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姜灵要他带东西,谢文原以为是要带什么灶案上的东西回来。
监生们中毒的关键,也许就在后厨料理的东西里头。
“你要本官带何物?”
“是灶膛灰?案板屑?还是菜刀?锅勺?”
此时的谢文全然没有料到,对面的姜灵即将说出怎样骇人的话语。
“都不是。”
“大人,我要您帮我探查病患新泄的秽物。”
姜灵豁出去般吐出一句话,这句话瞬间令谢文变了神色,但就这样还不够,紧接着姜灵又跟着来了句。
那话,更是让谢文愕然。
“少卿大人,这带的泄物要才出炉,久了的可不成%……”
谢文是怎么也没想到姜灵竟会说出这样的话,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瞬间裂开一道缝。
“你说,你要本官去取.……”
谢文忽然语音一顿。
“那些秽物!”
烛火在谢文眉间投下沟壑,桌案底下他握着卷宗的手背已然微微发紧。
若不是这房里就他们两个,谢文几乎要以为自己刚刚是发了癔症、听岔了什么。
而此时听见谢文再度发问,姜灵也晓得他怕是被她的话语惊着了。
但是……
“明日探查时——”
说着姜灵的底气也是虚了起来。
“劳烦大人带些、带些病患新拉的证物回来!”
“顺便再细查秽物的排泄形态!问问监生们腹泻时的形状,看看……”
说到这儿,姜灵又有些心虚地望了眼谢文,谢文此时的眉头皱紧,几乎可以夹死只蚊子。
“看看他们腹泻是喷出的黄汤,还是颗粒的!是清醒地如厕,还是癫狂呓语地如厕!”
“最好闻闻,那些东西有没有豆腥气!”
“再看看监生们的舌苔是否有如砂纸!”
说完这些,姜灵又赶紧加了几句。
“我虽不在当场,但是听着大人您说的监生们的症状,我觉得他们可能不是见手青中毒,而是被有心人下了巴豆!”
“这样拉得厉害,实在事有蹊跷!”
“若是被下了巴豆的话……”
“人吃了巴豆会拉肚子,是因为巴豆里头有一种巴豆油,那巴豆油会让人胃肠损伤,极少量就能引发明显的腹泻症状,甚至可能令人严重脱水!”
“所以若是吃了巴豆下的秽物,那些秽物在阳光下会泛明显油光……”
只是听到姜灵说到这,谢文的眉头紧锁到不成样子。
虽然作为大理寺少卿,谢文看过不知多少尸首,但让他去看秽物?
去看看那些监生拉的屎是否在光下泛油光?
也就是对面的是姜铃,是他的亲表妹,不然谢文真不知该如何了。
“若是喷溅如泉涌,舌苔糙如砂纸,秽物在阳光下明显泛油光,那便是巴豆中毒的铁证!”
听见这话,谢文虽然心里恶心,但最终还是漏出了一句话。
“这当真有效?”
他拾起轻叩案角,望向了姜灵。
听见谢文的话,姜灵是极为肯定地点点头。
“一定可以!若是查验不出,后头我亲自去粪坑捞证物!”
“既然可能是吃了巴豆中的毒,说不准粪坑里还有……”
姜灵急着为自己辩白,但这后头的话,谢文着实是听不下去了,一个女儿家怎的把屎尿屁一直挂在嘴边。
于是,他按着额头,挥了挥袖子,制止了姜灵继续要说出口的话。
“好。”
“但……”
“若验出巴豆,你待如何?”
“纵使监生们中毒不是因为那毒菌,而是因为别的,你又要如何洗脱罪名?”
“这根源毕竟出自你的食堂!”
谢文自然是相信姜灵的能力的,他的身体多靠姜铃调养,姜铃对于食材的谨慎自然不同旁人。
见手青中毒这样的事儿,不可能出自她身。
只是,若是监生们若是因为别的中毒,姜铃又该如何调查?
“少卿大人,船到桥头自然直,眼下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只要确认是有心人陷害,那他必定会留下马脚!”
很快,谢文便安排人动作起来。底下人听见谢文竟然听姜灵的要从国子监里带那样东西回来探查,个个是面露惊色。
那个平日里同谢文最亲近的崔司直也是瞪大了眼睛,直在心里惊叹……
【少卿大人,这是怎么了?】
【怕不是断案断迷瞪了吧!】
而在这时,国子监里也是炸开了锅。
“这、这可怎好!”
“灵娘子为人,最是注重吃食干净的,她的后厨里怎会发生这样的事儿!”
钱博士的眼上还挂着乌青,就已经在为姜灵着急起来。
因为夜里太学监生的中毒案,几乎所有官员都被喊来学里。
或是安排后续课业,或是负责照料监生,个个官员都是好生折腾了一番。
钱博士最是热心,平日里同监生中也是极有威望的,这日他是睡也没得睡,光顾着安抚个个监生。
幸好这些监生大多只是腹泻,即便个别有些脱水,在个个医官、杂役的看护下,也只是受了些折磨,并没真的伤了身子。
只是当钱博士停下来,第一个听着的消息,就是后厨众人如今都被抓到了大理寺里,这中毒案牵连甚广,据说圣人都下了令要来亲查。
连带着这些国子监紧急闭门七日,轻易不让监生出去,以免舆论继续扩散。
只是,钱博士实在是想不通,这监生们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会集体中毒。
“若是是中毒,为何只有太学那些监生们中毒了,咱们却都没事!”
“明明灵娘子也说了,每一锅都是她仔细查看后,才让出锅的,怎么就只太学那里出事儿,咱们这就半点没异常?”
突然,钱博士像是想到什么了,赶紧是拍拍沈琛的肩膀。
“该不会同上次那蜚蠊案一样,又是有心人要来陷害吧!”
“这灵娘子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被关进了大理寺,还不知要受怎样的苦!”
“真是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只是这时钱博士并没有注意到,沈琛嘴角上常挂着的笑早已落下,拳头也是不自觉地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