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盈?
倒是不曾听说过。
待三足金蟾吃饱喝足,此处幻境也随之散却,原本可以如常人一般走动的姬玥低头瞧去,自己仍是坐在椅上,底下抬椅子的妖影相互倚着休息,似乎这幻境中走的时间于平常来说不过须臾。
桌上开的正好的那串风铃被姬玥拾起,公主坟内也早落了灰,打眼瞧去,众人闭目,血自窍孔流出,一人一呱往外行去,便见那些眼目未睁的面上带笑,血却是从它们身上所有的孔洞中溢出,狰狞在它们或白净或黝黑年轻亦或是苍老的皮肤上,汇成血雨,拧个稀烂。
仅那一束风铃带着些新鲜的颜色。
断魂渊无端起的风,叫姬玥这个玄天神灵在心底打了个战,那句‘天地无预言,不过是百般轮转次次重来’叫他莫名心底发毛,究其原因,却是寻不出个所以,恍然回神时,妖影已抬着椅子出了公主坟,这时手中扔攥着束风铃。
三足金蟾仍保持着人形,问姬玥道:“你在害怕?本大王还头一次见在这断魂渊中还有怕鬼的。”说着,三足金蟾挠着脑袋,脑后竟还插着一朵开得艳的蔷薇,“说来也奇怪,这未生而立坟的事,还是三界头一份,像是天注定这一国要覆灭一般。”
姬玥不知缘由,便也未接这话头,只是问道:“快七月半了,你在此近百年,没想过借此出去吗?”
三足金蟾笑道:“七月半,鬼群欢,本大王又不是鬼。”又顿了顿,“而且本大王浑身上下穷的叮当响,出去也没什么好玩的。”
姬玥道:“留在这断魂渊,算是你说的,要历的三难之一吗?”
三足金蟾道:“本大王是龙鳞覆甲三足金蟾,所历劫为金火土三难,这断魂渊与金火土毫无关系,定然不是三难之一。”
姬玥道:“想不到你竟然能知晓自己将历的劫数。”
三足金蟾得意道:“那是自然。本大王可是明觉佛点化,等本大王成仙成神,你尽管上天报本大王的名号,本大王罩着你啊。”
姬玥莞尔:“好。”
抬着椅子的妖影走的不快不慢,三足金蟾还在喋喋不休,“到时候人族供奉果子酥糖给本大王,本大王或许会大发慈悲赏你两个果儿,哈哈,待本大王成了仙成了神,点石成金,瞧这个供奉的吃食多吃食美,便与其金银富贵。”
三足金蟾似乎是想象到了往后的快活,走着走着忍不住变回了蛤蟆头,“今日本大王受苦受穷,来日本大王定要金银环绕,凡间凡有供奉本大王者,本大王便与其财宝运势。”
说着,还看了一眼姬玥,拍了拍他的椅子道:“到时候你苏辰若是还是这般,本大王给你把这破椅子换个金镶玉的。”
三足金蟾似是对谁说话都这般,知道他没坏心,姬玥也不恼,道:“凡子供奉吃食你便与之富贵,你登仙位时回看,我与你也算是旧识,怎就只与我个金镶玉的椅子?”
三足金蟾手撑在蛤蟆下巴间,看似思考实际放空大脑,道:“那这样,下次碰到你,本大王直接给你生前死后一条龙的富贵,连墓室都摆满金子闪闪发光,如何呢?”
妖影不过手掌那般高,椅子四条腿,一个妖影抬着一条,走的吃力,出了公主坟,便是冥河尾,水漫其外,引路鱼摇着尾晕开一层层拖影,时时有朦胧的幻象自冥河水中浮出。
冥水便是无数魂灵组成,站的远,瞧不太真切。
只是瞧着那水面黏稠,见不得半点内里。
引路鱼或荡一击,腥臭便从冥水炸出,姬玥忍不住弓腰伸手往冥河中探,耳边便瞬间传来各种哭喊。
冥水以魂灵聚之阴川为冥水。
姬玥自堕渊下界,半分灵气也无,神力压制,接触这冥水,便感知到铺天盖地的窒息感,无数魂灵生前的记忆凌乱的涌进识海,其苦痛悲苍万念聚一,新生与死亡轮回交替,凡子所说地狱,便是此处。
正当姬玥沉浸这苦痛中迷惘时,身边三足金蟾拽着他的胳膊将他的手从冥水中带出,“呱,你有没有听呱说话,本大王还是头一次许下这种诺言,给点正向反馈行吗?”
姬玥回神,“好。”
三足金蟾纳闷的看着坐在椅子上往远处行去的姬玥,追了上去,“不是,好什么啊?”
姬玥还在神游,三足金蟾道:“喂,喂?苏辰,苏辰!你个冷漠的男人,倒是回句话啊!”
姬玥问道:“明日便是七月半?”
三足金蟾道:“对啊。”
姬玥问道:“我能出去吗?”
三足金蟾看了一眼姬玥的腿,很想说一句‘你上屋顶都费劲’,但是良心让三足金蟾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
三足金蟾犹豫了半晌,道:“你住哪?明日你若是想看热闹,本大王可陪你一起。”
姬玥指着远处的一座小房子,道:“我住在针针家。”
三足金蟾恍然大悟,“哦,原来你就是他们说针针肥膘救回来的那只无毛猴啊。”
姬玥颔首:“嗯。明日几时?”
三足金蟾道:“明日本大王来找你,你只管好好休息。”
次日,断魂渊无黑天白日,头顶苍天整个黄澄澄,如今七月半凡间中元节,更添一丝阴郁,透着幽绿,铃声大起,鬼乐执奏,灵门开,三界无阻。
妖影本就是针针与肥膘的妖力所化,自然离不得断魂渊,肥膘便为姬玥寻了一根拐杖,好支撑他出这断魂渊。
外头早已经起了大风,漫天凡来纸钱凝板,铃响百鬼掩面作舞而出,各个似断线风筝往天飘去,天下三界,界界广阔,断魂渊旁是冥水,冥水旁是阴间地殿,三界禁制大开,风旋乱舞。
天界,神官司天司阴凌泽绛幽等众神镇守,以防暴乱。
阴界,未有定期久不轮回者,最先按捺不住往外飞离,万鬼狂欢。
凡间,祭拜火光、烟尘漫天,星火落地,祝愿与香火肆虐,旋风无数,朝朝暮暮轮回所思今日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