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忙碌的人群来来往往,两个小萝卜头挡在了院使跟前,院使弓下腰,问道:“见过七殿下,郡主,可是找老夫有要事?”
谢绵绵咧开嘴,荡起嘴角的梨涡,递给他一张纸,“院使爷爷,我们想要找你煎一副药,是很重要的药!”
院使笑呵呵地接过纸条,想着小孩只是找来玩过家家的药方,他展开一看,以为上面会是类似于酸梅汤之类的方子。
孰知,院使只看第一眼,就怔住了,眼神紧紧黏在纸上,越看越严肃,眉头也蹙起高山来。
半晌,院使那微微卡痰的苍老声音响起,“这是……哪里来的药方,竟如此奇妙,上面用的药材很刁钻古怪,组合起来却是意外的契合,且无毒。”
他诧异地半张着嘴,右手不停地抚着下巴的长须,“怪哉,怪哉,老夫竟然看不出这是治疗什么病症的药方。”
谢绵绵眯起眼睛看着七皇子,捂着嘴偷笑,随后对院使说:“这汤药可以做出来吗?”
“可,上面有一味药,刚好太医院只剩下最后一株,这药产自西南,虽然珍贵,但在其他药方中的药效一般,可它在这张方子中可是点睛之笔啊。”
院使若有所思地说道,“原来不是它的药效一般,而是没有在它适合的方子里,老夫学医多年,仍是道阻且长啊。”
谢绵绵道:“那就麻烦院使爷爷帮我们煎药吧,嗯,我们着急用的。”
着急用在太子身上。
院使收起药方,向两个小孩作揖道:“不知可否将这药的功效告知老夫,老夫不胜感激。”
谢绵绵连忙拖起院使的手,道:“会告诉院使爷爷的,但不是现在,等我们忙完事情之后,定会如实告知的!”
院使直起身,茫然地打量着他们,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小孩想做什么,可他不能推脱。
更别说这药无毒,他唯一知道的是,服用后不会有什么不良的副作用。
谢绵绵调皮地眨巴着眼睛,“佛曰,不可说嘿嘿。”
“老夫这就去配药,还请稍等片刻。”
可是谢绵绵闲不住,她拉着七皇子跟在院使身后,走进了药殿。
一踏进殿中,一股冰凉的气息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专属于药材的气息,苦涩内敛,又克制稳定,就像是一袭青衫的贫苦书生。
三面墙都是药柜,用上好的楠木制作而成,从底部一直蔓延到房顶,密密麻麻,庄严而古朴。
院使拿来一个木梯,搭在一处,苍老的身躯颤颤巍巍地爬上去,看着真让人害怕他会掉下来。
吓得谢绵绵跑过去,双手撑在木梯上,试图用自己庞大的力量救助院使。
“院使爷爷还是下来吧,要不让绵绵来可好?”
她不想虐待老人的。
院使前后微微晃动,努力稳住身形,“郡主放心,老夫爬了几十年,这点高度还难不倒老夫的。”
他再怎么老来不中用,也不会让小郡主来替他冒险。
院使眯着眼睛往后仰,用他那昏花的老眼努力分辨着,在打开了好几个小药柜后,终于找到了那味药。
谢绵绵守在木梯旁,望着院使从顶上缓慢爬下来,平安落地,她拍拍小胸脯,松了一口气,没摔着老人便好。
“哎呀不妙。”院使忽然说道。
“怎么啦?”
院使扒拉着小托盘上的药材,“药殿里明明已经做好了防潮防暑的措施,可这药……还是有些受潮了。”
谢绵绵着急地问道:“那这药可还能用?”
院使沉思一会,“可用,但怕是药效会削减许多,煎出来后要在半个时辰内服用,不然,怕是药会不起作用。”
七皇子安抚似的拍拍谢绵绵的后背,对院使说:“那便麻烦院使了。”
随后院使在偌大的药柜墙上爬下蹲,像一只勤劳的壁虎,很快便将药材都抓齐了。
他交给自己最信任的药徒,让他仔细煎药。
浅色的药液在药罐里咕噜咕噜地响,甘苦的草药味渐渐变淡。
在一个半小时后,这药终于熬制好了,被药徒小心翼翼地倒进青绿色的瓷瓶中。
七皇子接过瓷瓶,对谢绵绵说:“可要试验一下药效的真伪?”
谢绵绵赞同地点点头,“还是试试比较好,让绵绵来吧。”
小孩伸手便要从他手中拿过来,七皇子一个侧身,让她扑了一个空。
“本宫来吧。”
他比谢绵绵大几岁,又是结实的男孩子,若是这药有问题,他还能撑住。
“啵”的一声,七皇子拔开了瓷瓶上的小木塞,谢绵绵好奇地凑上去,眯起一只眼,从细小的瓶口往里看。
无色无味,犹如清水一般。
“你可以想想要问本宫什么问题。”有没有实话实说他自有分辨。
说完,七皇子握着瓷瓶,爽快地仰头喝了一口,虽然无味,但他还是端起一旁的茶杯灌了一大口,将心中的膈应压下去。
谢绵绵歪着脑袋,腮帮子鼓鼓的,微微吹起下唇瓣,在苦思冥想,要问七皇子什么问题呢?
“呀,有了。”她眼睛亮晶晶地凑过去,“七殿下,你跟绵绵说,那日中元节,你在莲花灯上写下了什么祈愿?”
七皇子偏过头,真的很不想回答,可偏偏这时的嘴巴不听话,违背了主人的意愿,老实得可怕。
“本宫祈愿,长大后能够辅助太子哥哥左右,让大周的子民安居乐业,衣食无忧。”
好看的唇形抿成窄窄一条线,七皇子面无表情地望着种在一旁的药草,硕大一丛,长满了幽蓝色的花,静静开放着,随风飘动。
恐怕多美的风景也无法治愈七皇子受伤的心灵,他的脑袋忽然一暖。
是谢绵绵,她站在一张石凳子上,轻轻摸着七皇子的头,“有我在呢,以后我陪你一起。”乖。
关于这真言散的药效,他们无须再辩,千真万确,现在最要紧的是在半个时辰内将这药给太子服下。
七皇子从头顶拿下一只小胖手,牵着离开了,“还不走,药就失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