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的她也是如此口是心非,却是说着全然不同的话。
——“我与侯爷才是情深。”
——“我待侯爷,向来是一心一意的,万不敢旁生二心。”
——“莺娘是侯爷的人,生死都跟着侯爷,绝无二心。”
………
那些温言软语哄人的话仿佛犹在耳边。
面前人却浑然换了张脸,她言之凿凿,“世上的郎君都死绝了,我也不会喜欢上你。”
他忽然觉得她太过聒噪。
索性搂过她的腰,径直俯身而下。
姑娘瞬间睁大了眼。
嘴唇上的绵软触觉由不得她忽视,他甚至轻咬她,趁着她呼痛的当口钻了进去,唇齿相交,呼吸纠缠。
他力道极大。
她躲不开的,只能被迫承受。
姑娘身后便是床榻。
血气方刚的少年郎,一遭沾到了情好滋味,自然是食髓知味,不能自抑。
等她察觉出来。
她已被放倒在榻上,背后是绵软的床褥,她整个人深陷其中。
他仍在攻城略地,压着她的身子,不安分的手要从她的衣襟里钻进去。
最后是唇齿间弥漫的血腥气打断了他。
谢昀终于清醒。
他微微起身退开,往日清湛的眉眼还染着不寻常的红,嘴角处却是缺了个小口子,还在不时往外渗着血。
是方才被她寻着机会咬的。
姑娘眉眼也是红的,却是羞恼的。
她一把推开面前的谢昀,从榻上坐起来。衣裙是皱的,口脂也是乱的,几乎要叫他吃尽了。
“谢昀!你混蛋!”
姑娘恼羞成怒,扬手便要甩他一巴掌,却被谢昀截下。
这样的时候,他还能好声好气同她说话,是商量的口吻。
“我劝郡主自此歇了退婚的心思。”
“为什么?”
她被这一句说的没头没脑,也忘了生气。
他又俯身凑过来。
好在这次姑娘有所警觉,连忙往后退开。
她的手被他擒住,退不开,只能偏首避开,他其实也只是逗弄她而已,在她面前须臾处停下,点到即止。
是温柔又低哑的声,让人忍不住缠绵其中。
“因为我不会与郡主退亲。”
姑娘眼睫轻颤。
他看在眼里。
顿了顿,又道:“谢某心悦郡主。”
是上一世的他一直迟迟没有表明的心意,以至于两厢蹉跎,到最后临去前两人都互相提防。
他还记得病榻前的她说,她很累,活得很是辛苦。
如果有来世,我们还是不要再相见了……
果真有来世。
这一世的他不是那个位高权重,叫她忌惮的定远侯爷。
他只是谢家大公子谢昀。
他不会再算计她。
她也不必再提防他。
他可以毫无顾忌,坦荡荡的对她说,“谢某心悦郡主。”
杨柳儿直到出雾凇院后神情都是呆滞的。
采雁走过来,急切问她,“郡主可跟谢大公子商量好了退亲的事?”
杨柳儿摇摇头,一脸懵然。
采雁更急了,“那郡主进去这么久,与谢公子说什么了?”
说什么?
杨柳儿脑海里想起方才那句话。
他说得温柔又缱绻,靠她靠得也极近,温热的气息就扑在她耳边,轻易便可将她的呼吸掠夺。
她听见他说,“谢某心悦郡主。”
是郎君坦荡荡的心意,直白地袒露出来,叫她知晓,也叫她此刻心中如擂鼓一般。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颊边,柔软且滚烫。
是刚及笄不久的姑娘,春心萌动。
但她仍是傲娇,自顾自低语,“谁要他的喜欢了?不要脸!”
采雁没听见,“郡主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
采雁这时才看到她的唇,好奇问,“郡主,你唇上的口脂怎么没了?”
是方才唇齿相交时叫他吃尽了。
杨柳儿感觉自己颊边愈发烫,“哪里没了,天黑你看错了。”
天是黑,但采雁眼睛又不是瞎的,她心明眼亮地紧呢!
又瞧见她颊边的红,“郡主,你脸怎么也红了?”
“没有没有,你别胡说。”
杨柳儿拉着她上马车,车帘落下,她捂着采雁的嘴,再不许她出声。
采雁老实憋了一路,回府下马车时才忍不住问自家主子,“郡主,你当真决定要嫁给谢公子了吗?”
杨柳儿稀里糊涂摇摇头。
她也不知道。
但她还来不及细想,她和谢昀的婚期便定下了。
是雾凇院那边着急。
楚夫人想尽快娶她过门,谢柔也想她这个嫂嫂嫁过去,日日同她说话。
至于谢昀……
洞房花烛夜,凤冠霞帔的新娘子揭下盖头,她羞答答抬眸,瞧见面前的郎君。
他今日是新郎官,自然也着一身红。
他是沉稳疏离的性子,以往惯爱穿的也是鸦青,月白这样干净沉着的颜色,倒是头一遭着这样稠丽的红。
不过他穿得可真好看啊!
气度温雅的郎君,便是穿着这样浓墨重彩的颜色也压不住他的清矜疏朗来,反而更衬得他眉眼如墨。
在这样的时候,杨柳儿还能走神想起先前姜氏与她说过的话。
——“他又生得好看,你们两个往后生了个孩子,一定长得漂亮极了!”
是啊!
有个这样的夫君,生出来的孩子一定长得漂亮极了!
眼前夜正是洞房花烛夜,眼前人正要与她行能生孩子的鱼水之欢。
杨柳儿想起藏在箱笼最底下的避火图,脸颊悄然红成一片。
她头一遭觉得,嫁给谢昀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楚夫人这夜里一直提着心。
她担忧自己撮合成的一桩亲事成了孽缘。
直到新房外守着的奴仆过来报,洞房里的花烛已经熄了,她这才落下心来。
翌日再看见两个过来敬茶的小夫妻,便更是将心放进了肚子里。
无他。
新婚的小夫妻两个,很是恩爱。
杨柳儿与谢昀当真恩爱。
从前疏离清冷的郎君,一遭亲近起人来,也是叫人很吃不消的。
白日里就罢了,他朝堂总有事忙,她也会寻着空儿去找谢柔说话。
夜里便受不住了。
因着新婚,他格外能折腾,她的嚣张跋扈,颐指气使在榻上都化作了春水。
第二日,脖颈里没留神藏住的胭脂红被谢柔瞧见。
她难为情又促狭,“看来嫂嫂很快就能给我添个小侄儿了。”
谢柔一语成箴。
杨柳儿的身子怀得很快,大抵是新婚不足三月,就传来了好消息。
满府人都期冀这胎是个小公子。
只是谢昀笃定道:“这是个姑娘。”
但杨柳儿其实无所谓,男女都好,总归是他们的孩子,想来该如姜氏所言,是个极漂亮的孩子。
生产在八月。
杨柳儿在阵阵疼痛中睁开眼,恍如大梦一场。
——她想起了所有。
大梦归离。
重来一世,她身边之人仍是他。
他抱着裹在襁褓的婴孩走到她榻边,温柔珍重的吻落在她额上,声音缱绻,“你看,这是我们的孩子。”
他知道她已想起了所有。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如今已是他的妻,他怀里抱着的是他们的孩子。
她也认命般叹了口气。
罢了,兜兜转转,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的。
孽缘也是缘。